这个声音听起来很轻柔,却更像是秋冬的寒风,令我感到生冷的刺骨。
「你不觉得这个称谓从你嘴里说出来很虚伪么?」我忍着怨怒,寒声说道,「还是直呼其名吧,否则我会因为觉得恶心而挂断电话。」
停顿了几秒,她有了回应:「对不起…对不起…,我…」
「白颖,如果你打电话是为了说废话,那我们没必要浪费时间了。」我几欲中止这无聊的谈话。
「别挂断,求求你别挂断,我好不容易才有勇气打来,求你别这样对我。」电话里白颖的声音微哽,「左京,给我一点时间,我们好好谈谈,行么?」
淡淡的哽咽,隐隐的哭腔,如果是以前,我会很心疼,而现在我不会了。在过去几年,白颖名义是我的妻子,但论演技却比明星花旦可要厉害得多,面不改色地在我面前装扮着好妻子的形象,暗地里却和老郝狗淫乱,这样的女人,她真的会悔悟?还是哭泣也只是她的另一种伪装?
「你说。」我不会天真以为白颖如此幡然醒悟,我更不会轻易原谅,一年的牢狱生涯打醒了我,我其实并不了解白颖,所以才会错信。曾经的恻隐,如今已经是绝情,倒也不必歇斯底里地谩骂,这个女人能骂醒?还是省些力气。
「昨晚…你打电话给我,我去冲澡了,没看到,我不是存心的。」白颖的语气有些低落,「这一年,我躲着不见人,其实我很去看你,又怕你生气。我一直和妈保持联系,向她打听你的情况。我看到你最近发的朋友圈,你和王诗芸好像很亲近,我就忍不住想打给你了…」
「白颖,别拿王诗芸说事,就算我和她亲近又怎么样。」我冷淡道,「就你做的这种丑事,你还有立场指责我?」
「不、不是的,左京,我没有责怪的意思,我知道我也没这个资格。」白颖连忙解释,「我只是有些难受,我们毕竟还是夫妻…」
「夫妻?我们还是夫妻么?!」我冷笑道,「你和郝老狗做爱的时候,有把我当丈夫吗?对,你是把我当丈夫,这样才能给你们公媳淫乱增加情趣嘛…」
「不要说了好不好,我知道以前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以后都不会了。我这一年都没有见他,我和他已经断了,真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
白颖说得斩钉截铁,我却嗤之以鼻。真是死性不改,还在满口谎言。
「白颖,你是真拿我当傻子,觉得说什么我都会相信。断了?你和他怎么可能断!」我心里隐隐作痛,即使到现在,白颖还是在骗我,就凭两个小野种在,她能和郝老狗断了?断不掉!就当她一时糊涂,孩子的事情也揭过去,可是六年呐,这整整六年,她什么时候想过断了!如果不是被我堵到她和郝老狗开房,如果不是我捅了郝老狗而坐牢,这淫妇肯定还继续让我戴绿帽,给郝家养孩子!
「左京,你相信我,是真的断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相信你?就凭你准备回郝家?」我嘴上冷笑,心里却恨意甚浓。
「你怎么知道?」白颖微微一怔,随即辩驳起来,「你听我解释,是妈打电话过来说小天他得了病,想让我帮忙照看…」
「她叫你去,你就去,你有没有脑子?」我心里窝着火,「你这么听她话,难道你和郝老狗肏屄,也是她叫你去的吗!」
一阵沉默,或许是切中重点,白颖无话可说。虽然李萱诗不配做我的母亲,在白颖和郝老狗的事情上,她肯定是知情的,甚至帮着隐瞒全然不顾及我这个儿子的立场,但我还是不爽白颖把责任推诿给她。
但我终究还是想错了,白颖的沉默并不只是为自己,而在李萱诗的事情上,我还是误判了。即使在监狱翻来覆去想了很多,我还是把人性想得太浅薄,人心叵测,其险其恶,远超乎想象。白颖的种种淫行,固然有自身堕落的问题,但确实有李萱诗在保驾护航,甚至是推波助澜。
随着囚徒计划的后续推进,我越来越接近真相,在李萱诗的日记曝光后,我才终于明白这一切。彼时反驳白颖的这句气话,原来早已一语道出实情。而那残酷的内幕,也是压垮我情感世界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我再也无法脱离出来,这是后话。
我曾经试想过和白颖再次联系的种种可能,无论是通话还是见面,原本以为是解决过去的事情,没想到李萱诗的一通电话,却让郝小狗又横在我们之间。李萱诗是真敢打,白颖是真敢应,亏她们一个想「母子修好」,一个想「夫妻重聚」,这两个女人真是无可救药!
「左京,我知道你很生气,随便你怎么骂我都行,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白颖在沉默后,还是先开口,「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不然你昨晚就不会打电话给我…」
「自作多情,我只是误触而已。」
「你是特意打给我的,误触只是你的借口,这证明你心里还有我。」白颖并不相信,「你的手机那时候被砸坏了,是妈重新给你补的,你还存着我的号码,你的微信朋友圈也没有拉黑我,所以你还是爱我的,你只是不敢承认…」
「左京,我们快十年的夫妻,我知道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你肯定还是爱我的…」她仿佛沉浸在臆想里不可自拔,「你只是怨恨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这伤害了你作为男人的尊严…所以你就算还爱我,想要原谅我,心里还是堵着气,所以才会不承认。」
「没事的,我可以等,等你这口气出了,我们重新开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真怀疑她是不是患了痴呆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说完了么?」我压着火气。
「说完了…啊,还没有…」白颖说道,「嗯,还是你先说吧,我听你的。」
「我发现我做错了一件事。」我吐出一口气,「我怎么还会花精力跟你掰扯,真是浪费时间。」
「你、你什么意思…」
「昨晚打给你只是手滑按到,但要说误触,确实也不精准,我本来就想打一个电话,既然你打过来,索性说清楚。」我沉顿一气,「找个时间,我们离了吧。」
「离,离婚?!不、不会的,你骗我。」白颖的声音登时高了几度,「左京,你是吓唬我,对不对?我知道是我做错,你肯定是生气,所以用离婚吓唬我,那我认输了,好不好?」
没意思,真没意思…谈恋爱的时候,她好像也会这样胡搅蛮缠,直到我不得不屈服,她才会展颜一笑。如今再搞这一套,是不是太可笑了?
「夫妻一场,还是给彼此留些颜面吧。」我叹了口气,「离了婚,无论你和郝江化是断了还是继续,都和我没有关系,你也不是左家的媳妇。虽然你可能更乐意做郝家的媳妇,不过无所谓,反正你我缘尽了。」
「不,我不要缘尽,结婚的时候,你说过要对我好的,左京你还记得么?当着我爸妈的面,你是怎么跟他们保证的,你说过要一辈子永远对我好,不离不弃!」
那时候的承诺,我依然记忆犹新,也刻在心里。从长沙到北京,哪怕北大毕业,我依然算是个外乡人,而白颖顶着白家的光环,自然算是下嫁,所以这十年我一直都疼爱她,宠着她,哪怕她在家庭照顾上的缺失,我依然容忍,但她还是不懂珍惜。
「算我食言了吧。」十年的婚姻,我尽力了,走不下去不是我的原因。
「在杭州宾馆事发前,我们就已经分居,后来经过律师又补签协议,你爸妈那里我也答应瞒着不说。」我接着说道,「一年刑期满我们办理离婚,即便你现在反悔,我也可以根据协议,向法院提出离婚诉讼。」
通讯还在继续,白颖却沉默不做声,在半分钟的沉默后:「你是认真的?」
「是的。」我坦诚道。
「那…孩子呢?」
「你什么意思?」我双眉微皱,难不成她还想着让我养野种?!哪怕我确实是弱精症,我左家绝户,我也不可能拿来滥竽充数。
「真要是离婚,那孩子抚养权总还是要谈的,你就算是离婚诉讼,法官也会问到孩子的问题,是feng情 书库跟你还是跟我,教育和探视怎么定…这些在我们的协议里也没有,那只是分居协议也不是离婚协议,还有财产处置…电话里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能不能见面再说。」
白颖这话说的还在情理,这确实是要解决的问题,但我离婚的决心不会改变。
对我伤害最深的三个人,首当其冲是郝老狗,他这个人恩将仇报,夺我生母,占我左京财产,还淫我妻子,并生下小野种,郝老狗是大恶之徒,对他的恨是强烈而纯粹,郝家也是我最大的目标,而李萱诗和白颖这两个女人,她们对我的背叛和伤害,原本郝老狗更甚。郝老狗说到底是外人,而李萱诗和白颖算不上大恶却更不可原谅,因为她们于我本该有责任和伦理。
和李萱诗血亲关系,我在实质面无法断绝,法律也不会认可,但白颖这层妻子的身份,我确实可以解除。也只有去掉这个情感联结的枢纽,我才能针对她进行报复,我对岳父做出承诺,但不意味着我会容忍白颖「无罪释放」。
「好吧,见面再说。」我同意了。
和白颖见面是不可避免的,或早或晚,也不会是只见一次。既然话已经说了,离婚也在事项里,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白颖在孩子上的反应,我确实有些困惑,难道她是真不知道孩子是她和郝老狗的野种?要说她不知情,这也太匪夷所思。以日子计算,白颖在怀孕前确实和我做爱过,但DNA的亲子鉴定报告已经证实孩子不可能是我的,这也意味着她和别人在此之前发生过关系,这人就是郝老狗。我几乎可以这样认定。至于为什么是几乎?如果白颖没有丝毫怀疑,坚信孩子是我的而不是郝老狗的种,那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郝老狗偷奸了白颖,而她对偷奸行为不知情,所以她怀了孕以为孩子是我的,确实这两孩子长相随母,很难把孩子跟丑陋的郝老狗联系到一起,所以她从来没有起疑。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郝老狗是故意设计,他存心隐瞒,对左家及我的恶意更加昭然。
第二种可能,孩子就是我的,虽然DNA的亲子鉴定结论很清楚,但也有不少案例是DNA鉴定机构做出错误结论,我只在一家机构做过,确实不能排除结论错误的可能性,我隐隐有些后悔,哪怕这概率无限趋近于零,但最好还是想办法再复验一次。
无论是探虚实还是复验,我都要跟白颖接触,考虑到岳父岳母,针对白颖的排序还是先放一放。
通话中断,望着手机屏幕,白颖恍然失神,原来是自己想错了。以为左京昨晚那个电话是打来和好,以为他对自己还有感情,以为时间能够冲淡过去,昨晚她一遍遍的冲洗着身体,以为能冲洗得掉过去的污垢,而刚才的通话打醒了自己,这些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眼角有些酸涩,嘴角的哽咽低叹,在打这通电话前,白颖看了无数遍存在手机的丈夫照片,回想着过往那些夫妻情话,她才鼓起勇气打这通电话。心里一顿懊恼,她后悔打这个电话,却更加后悔和郝江化那些破事,本该幸福的婚姻,即将走到尽头。当然之所以会同意分居,其实也是采纳婆婆的建议,这只是一种策略,给她和左京一个冷静期,以拖待变,等那件事淡化下来,等左京的气消了,她好好道歉,哪怕是跪地乞求原谅,再加上婆婆帮忙说和,总还是有转圜余地。
一只白嫩小手这时摸在她眼角,将一滴尚未落下的泪珠抹去,那是她的女儿静静,儿子翔翔也靠了过来,轻轻牵起她的手,没有说话。
五岁半的孩子,虽然不懂大人们的事情,但不代表他们不会感觉。这一年,爸爸去哪儿了?妈妈却经常地流泪,带着他们躲着不见人,孩子的心其实是敏感的,至少能理解眼泪和哭泣,那至少意味着不开心。
「不哭。」儿女的稚嫩声音却仿佛给了白颖些许希望。
「妈妈不哭。」白颖勉强挤出笑容,「今天不去幼儿园了…待会儿,爸爸会来见我们。」
爸爸?!两孩子忍不住兴奋,人的记忆通常是从四五岁开始,爸爸的形象一直存着孩子的脑海里,虽然一年没见面,但他们渴望能再见爸爸。
孩子是自己最后的底牌了,如果连他们也唤不回丈夫的心,那自己就彻底失去了左京。白颖掐着大腿肉,让疼痛平复纷乱的心绪。左京,原谅我吧,虽然我的肉体背叛过你,可是我的心是爱你的。
十年的时间,白颖一直浑然不觉,尤其在和郝江化苟合的时候,她几乎忘却了左京,除非是郝江化刻意提起。想到自己沉浸在郝江化带给她的性感受,从最初的厌憎痛恨,以及害怕事情败露的恐惧,到后来的麻木和欺骗,最后更是沉溺其中,主动配合。这一切如同噩梦,她希望这是一场噩梦,现在她醒了,但这不是噩梦,它是真实疯 情书 库的,那些事情都发生过!
左京,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真的不想离婚…就算只有一丝可能,我也不会放弃!哪怕是穷尽一切,我也会留住你…即便是不折手段!
此时的我不清楚白颖心里的执念,只以为她还是鬼话连篇,企图用言语乞求原谅。在用微信发送文字消息后,没多久我收到了白颖现在的居住地址。没有语音,刚才的话已经说了不少,余下还是见面再说吧。
王天去见何坤,虽然确定他是岳父的人,但不会影响囚徒计划的实施,能交给他办的事情,我本就不打算瞒着岳父,甚至是那份DNA亲子鉴定的文件。虽然我答应不会将白颖和郝老狗的丑事告诉岳父母,但岳父既然猜到六七成,那孩子的秘密「被动」地被他知道,就和我无关了,我也可以借此试探他的底线。无论孩子是姓左还是姓郝,至少有一半血缘是来自白家,所以岳父的态度很重要。
白家真正掣肘我的,从来不是权势地位,而是岳父岳父对我情感,难解的是在我和白颖间,在白家和白颖间,岳父和我都有着一道选择题,各自退了一步算是达成初步的共识,但这共识里不包含孩子。
打车到了白颖所在的小区,一个破旧小区,连物业也运营不下去跑了,只留着一个门岗室的老大爷,走进这幢七层高的住宅楼,前后几幢都是这幢小户型的破楼房,走在楼道里依稀能闻到不知从哪家飘荡的饭菜味,嗯,临近中午了,这时候也是饭点,味儿也越来越浓密,湘菜少不了辣椒,辛辣气还是有的。
上了三楼,我按了下门铃,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我面前,她就是我的妻子白颖。
「进来吧。」她的声音很轻,目光似有些躲闪,不大敢看着我,她的眼眶有些红,显然却是哭过。
一身居家服,还是那个美少妇,只是和过去有些不一样。过去的她懂得精心装扮,从不像现在这样素颜朝天,白颖底子不错,素颜也好看,但确实一点美妆都没做,那一头秀发显得随意且微微凌乱,找不到姑射群芳的女神傲气。
走进房来,我想象过很多场景,但还是有些感触。一室一厅的小户型,算上厨卫,面积顶多四五十平方,这样的房间还要三个人住,对比我租住的两室一厅还要缩水一半。作为部长家的大小姐,我很难想象她能够租住在这里。
「翔翔、静静,爸爸来了。」伴着白颖的呼唤,两个孩子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我的眉头微皱,其实白颖这么说,是让我觉得厌烦。一想到DNA亲子鉴定的结论,我对翔翔和静静就没了热情,哪怕过去几年曾经倾心疼惜过,但只要一想到他们是郝家野种的事实,我能够强忍着火气暂时不迁怒,已经是很克制了。
或许是感受到我的冷淡,孩子也没有表现得更亲近,白颖想象的丈夫和儿女热情拥抱的场面没有出现。
「先回房玩吧。」白颖显然看出我的心气不高,只好吩咐孩子回房。客厅只剩下我们两个。
白颖给我倒了温茶,没有放茶叶:「抱歉,我没有买茶叶…我给你弄点苹果吧。」说着人便往小厨房里去,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想想也就作罢了。总归夫妻一场,没必要事事针对,等离了婚,解决郝家之后,再慢慢清算也不迟。
由于空间关系,小厨房只做了一个落地的玻璃隔窗,从我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着她,她在水槽认真清洗苹果,每一个都洗得干干净净。
我忽然有了一种错觉,眼前的人好像化成岳母的形象,像极我去北京时看到岳母在洗碗的样子。想到岳母,那个疼惜我的女人,我不免感叹,幸好在北京我没有真的跨出那一步,否则夹在我和白颖间,未来她该如何自处,到底白家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我的对立面,说真的,我一点把握也没有。
心中浮想着,白颖端着苹果出来,我以为就这样带皮吃,她却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起皮来。
「不用这么麻烦。」我尽可能平缓道。
「我记得你不喜欢吃皮。」白颖看了我一眼,苦涩一笑,「嫁给你十年,我好像从来没给你削过水果,想想我这个做妻子的确实很不称职。」
她不称职的地方,哪里是削水果,彼此心知肚明,没必要再掰扯。说到削水果,她拿得了手术刀,却几乎不碰水果刀,在家也是我负责削皮。现在她能削苹果确实出乎我意料,或许她有所成长,只是这改变来得太迟了。
「为什么不租大一点的房子?」我岔开话题,「在长沙那两套房,你随时都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