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几乎成为了社会闲散人员,在长沙和衡阳两地往返,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确实给闫肃和陈墨拉了几笔业务,有些是高中的校友,有些是商务上的朋友。
虽说生意归生意,谁也真不会把那些孱薄的情谊当一回事。
但如果本身有足够实力,价格公道,这时候所谓的人情关系就会凸显出价值,哪怕它只是形式上的借口,双方也会懂得客套,毕竟互利互惠才是合作的基础。
期间,我甚至还跑去钓鱼场钓了两个小时鱼,王天这种粗壮有力的汉子,要他开车打架那没问题,但要他坐下来安心钓鱼,那简直比要他命还难,哪怕只是静静地陪钓,他也受不了。
钓鱼,有人享受乐趣,有人却觉得是折磨。
「附近有个拳馆,你去打会儿拳吧」我浅笑道,「过两个小时,你再来接我」王天迟疑了一下,还是听取了我的建议,钓鱼真真是要他命。
在他离开后,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惋叹以为的友谊。
放好鱼线,我下了些饵料,然后静静地看着浮标,水面平静,水下暗波随它。
复仇的欲望在燃烧着,理智告诉我要冷静,心浮气躁往往会坏事,一旦燃尽那点欲望,我又如何寻找支点。
「终究,还是有些水分」我莫名地感慨,看着风波末起的湖面。
彷佛是退休老干部的生活模式,我一面垂钓,一面却回忆往昔的闲事,脑海里浮现岳父的形象以及我们为数不多的聊天。
其实这十年我和他好好坐在一起聊天的机会并不是很多,不是他忙着公务就是我忙着商务。
「岳父,您要是退休,以后想去哪里,做些什么?」我曾经这样问过。
「想去的地方挺多,不过去国外比较麻烦,以我的级别,就算退休,旅游出境也会受到限制,还是在国内走一走吧,祖国名山大川,能玩的地方也不少。但最重要还是陪伴佳慧,平时真是太忙了,总是她迁就我,挺对不起她。」岳父若有所思,「至于做些什么?喝茶、下棋、养花、钓鱼……还有帮佳慧做家务,以前她要我帮忙,我都是能躲就躲。你和颖颖呢?」
说来奇怪,岳父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得,但我当时是怎么回答岳父,我却忘记了。
依稀说了很多,可能有太多的地方想去,有太多的事情想做,但现在真是想不起来了。
白颖……一想到妻子,是的,她目前还是我的妻子,我的心里确实有些烦闷,明明模煳了言语,却在意识海镌刻着她的身影,即便是一年末见,依然是那么清楚。
穿着一身洁净的衣裙,宛如一朵圣洁的白莲,但白莲的根茎却深扎在布满淤泥的池塘,污浊且腥臭,就像是郝江化留在她身上的味道,「扑!」我忽然提竿,然后将鱼竿头砸进水面,一手按抚在胸膛,深做呼吸,直到强烈的情绪宣泄感恢复到平静。
望着惊起一池水纹,徐徐展开,波荡是否如心绪。
本以为不爱了,本以为不在乎,但在呼吸间的转念,我终究是藏不住心里的声音。
女人会说谎,但男人也能欺骗,我可以骗人,却无法自欺。
想念,从何而来?在心里流淌的声音,只有我听的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终究是食言了。
「迟早……会再面的,不是么?」我的眼眸有些迷离,嘴角微微地苦涩。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既然无法相濡以沫,那么相忘于江湖?相忘?我能忘记?忘记过去发生的一切?不,不可能,而我……也不愿!
「我会等你回来」怀着一种柔情的期许,我重新握持鱼竿,「我……不着急」确然是无法相忘,明明怨恨,却难以割舍的爱?还能有爱?真是荒唐可笑,真实的讽刺。
所以……倘若相爱,那么相杀吧。
两个小时,在种种思忆里渡过,我一条鱼也没钓上来。
不晓得是饵料不行,还是垂钓技术太差,又或者连鱼也感受到我心里的悲凉?我隐隐自怜,却也自恨。
当王天回来看到我钓箱空空的样子,眼中有些笑意彷佛在说:「看吧,就知道钓鱼是瞎耽误功夫」我不以为意,收好渔具。
离开时老板表示要送几尾鱼,他喜欢我这种钓不上鱼的钓客,但又担心会没有鱼获而不愿再光顾,赠送几尾是留客的做法。
我婉言谢绝,只回了一句下次再来。
坐回车上,王天忍不住道:「你下次真还来钓?」我浅浅一笑,没有说话。
钓鱼,愿者上钩。
如果不愿呢?囚网既然撒下,又怎么会有漏网之鱼。
相比我闲来钓鱼,郝家大院却有些不太消停。
当着李萱诗和徐琳等人的面,郝江化把王诗芸叫到面前,冷哼一声:「左京在山庄举办的宴会,你不只参加,而且还是他的舞伴,你是不是跳得很开心?!」王诗芸抬头看着郝江化,她不是很明白,她其实是向李萱诗报备过,按理说郝李二人应该沟通过才对。
「不说就代表默认,这也难怪,收到一串钻石项链,心情肯定很开心」郝江化说到这里,忽然扬起大手,狠狠地扇在王诗芸脸上。
「啪!」结结实实的耳光,以郝江化的气力,这巴掌打得王诗芸发懵,人几乎站立不住,脸颊很快便肿胀起来。
由于太用力,原本白嫩的脸上,迅速在皮表现出痕迹。
这一巴掌实在太出乎众人意料,唯独何晓月却平静地看着一切。
她将在会场拍下来的视频和图像,打开给郝江化看过,并且将过程进行了说明。
当然是在我的授意下,何晓月在针对王诗芸进行详细的描述,甚至还添油加醋,刻意地引导郝江化往某个方面联想。
而涉及到李萱诗的部分,她没有吐露半分,否则极为容易引火烧身。
如果只是跳舞,郝江化不会动怒,尽管他确实不爽快。
但当何晓月将视频和特别抓拍的图像给他看时,他又怎么会不生气。
尤其何晓月故意强调那串项链如何漂亮,比他买来送给王诗芸的项链更昂贵更好看时,郝江化就已经坐不住了。
「老爷,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何晓月这样说着,却又做出欲言又止地模样。
「说吧」郝江化沉声道。
「我在想她和大少爷……啊不,是左京……」何晓月连忙纠正自己的「失言」,「他们两个会不会有猫腻?」
「猫腻?什么意思?」郝江化眉头一凝。
「老爷,您觉得左京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年前他胆敢捅了您三刀,现在出狱了,真的不会有什么想法?」何晓月继续地说,「或许碍于夫人的关系,他不再极端,但心里总会有些不痛快,就算开公司,也没必要特意在山庄办宴会。」
「左京这小子心里巴不得我死,但选这里也在情理,他的公司离山庄最近」郝江化应声道,心里却想着没有真凭实据,他很难去动左京,否则夫人又会跟他闹个没完,而且郑副市长那桩交易……总之,尽量别惹怒夫人。
「老爷说的是,但……左京和诗芸不是第一次见了,忽然送这么贵的项链,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何晓月迟疑了一下,「左京是不是想拉拢诗芸,好一起对付您呢」
「拉拢?笑话,诗芸被我肏得欲仙欲死,都快和她老公离婚了,又怎么会背叛我……」嘴上虽这么说,但郝江化心里一琢磨,倒也不是没可能,黄俊儒肯定也没想到妻子会背叛,自己可不能太自以为是。
「我也不相信诗芸会背叛,我只是太担心老爷您的安危,左京毕竟是北大毕业的高材生……唉,说起来,诗芸好像也是北大毕业的才女……这两个北大的学姐学弟,要说有联系也不是没可能啊」何晓月顿了顿声,「对了,左京从北京回来,好像还请她吃牛排……奇怪,他连和夫人午餐都推掉,却特意请诗芸,这……」
「行了!」郝江化生气地打断她的话,她果断地选择闭嘴,差不多适可而止,剩下就看郝江化自己怎么想。
事实证明,郝江化确实做了一定的猜想。
他不相信王诗芸会背叛,毕竟被他玩弄的女人,就算是身心也会选择臣服。
王诗芸为了他连丈夫都可以背叛,左京又凭什么?但……郝江化想到自己安排王诗芸去陪左京的那晚,本意是想拿住左京玩女人这件事,能让白颖彻底死心,根据王诗芸事后反馈是失败了……但,真的失败了么?如果她成功的话,她已经睡了左京,或者左京睡了他,那她就是在隐瞒甚至是欺骗自己,那意味着什么?郝江化不由有些心惊,又想到隔天,确实,如果事情是失败的,那她和左京之间应该有嫌隙才对,为什么左京隔天就请她吃饭?而且还又是礼服,又是项链,左京对其他人有这么上心?!对呀,晓月说的对,王诗芸和左京都是北大毕业,为什么不能勾搭在一起?比起自己,她和左京应该有更多的话题,而且她和白颖七八分相似,左京又被关了一年,真能把持住?不太可能。
至于王诗芸,她心里其实是不愿意去勾引左京,但谁知道真假,女人骗男人,从来是一套一套,自己在肏这些女人的时候,她们一个个表现比那些女明星演技还好。
会不会,王诗芸其实乐意去陪左京,一直以为自己只是白颖的替代品,所以更想勾引左京证明自己。
或许她成功了,又或许是左京睡服了她,左京这个王八蛋好歹也有十八的尺寸,虽然远远比不上自己,但自己需要雨露均沾,在王诗芸身上确实有所敷衍,一部分原因也是她给自己的乐趣越来越少,在郝江化看来,左京和王诗芸,一个痴男,因为痴情白颖,所以把王诗芸当成替代品,一个怨女,埋怨逼她做这件事,恰好左京满足她的性需求,所以他们是有可能联合的,这样也能解释左京给她买钻石项链的事情,因为物有所值!虽然这只是可能,但不得不警醒,郝江化决定敲打王诗芸,哪怕这同样可能是左京故意在挑是非,但他也决定这样做。
所以郝江化按照计划,重重地扇王诗芸耳光。
李萱诗微微蹙眉,郝江化打的这记耳光,确实出乎意料,等回过神,王诗芸已然挨了这一击。
心里难免有些不悦,却没有说什么。
任谁都清楚,王诗芸是她最得力的属下,郝江化这记耳光同样也等于扇了她,但她没有斥责。
在郝家,郝江化就是一家之主。
李萱诗为了维系所谓大家族,立了不少规矩,其实也是为了宣誓她的正宫地位,自然要照顾郝江化的脸面,这也是作为妻子的责任,说到底郝江化是她的丈夫,而王诗芸最初只是她找来作为白颖的替代物而已。
倒不是说王诗芸不重要,相反对于公司甚至郝江化,她的价值其实是很高的。
如果是平手,李萱诗肯定会第一时间维护,但最近王诗芸和左京实在太亲近,甚至让人觉得吃味,既然郝江化要做恶人,索性乐观其成,等差不多再充当和事佬。
王诗芸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相反是一脸平静,只是淡淡地看了某人一眼,眼里有些微的落寞。
这份落寞,别人只以为是她觉得委屈,唯独徐琳却了然这份落寞,那真真是寒心啊。
「我好不容易来一趟,这是干什么呢?」徐琳轻然说道,「老郝,诗芸妹子要是做错了什么,我代她向你陪个不是。再大的不痛快,打也打了,实在不行,回头你狠狠肏她,往死了肏我都不拦着……就是别打脸,打坏了,你不心疼,我可心疼。」
郝江化心里一堵,眼见徐琳这么横插一杠,有些不明所以。徐琳一向不会替人出头而违逆自己,但她这样说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徐琳的重要性远比王诗芸更大,甚至和夫人也能掰一掰手腕,联想到如果新经济区计划自己要经手,最能帮忙地恰恰是徐琳。
「差不多行了,老郝你是要甩脸色给我看么?」李萱诗被徐琳这番截胡,原本的盘算也落空,只好补了一句,也算给郝江化一个台阶。
「夫人说笑了」郝江化连忙应声,「到此为止,吃饭。」
一众女人连忙又谈笑应和,粉饰郝家大院的太平,在一场各怀心思的餐叙,似结束了风波。
「为什么要帮我说话?」王诗芸盯着徐琳。
「我说过我想和你联手」徐琳回答很坦白。
「你觉得我会背叛郝江化?」王诗芸问道。
「先有信任才有背叛」徐琳别有深意,「不是你背叛郝江化,而是她背叛了你,不是么?」王诗芸没有吭声,因为这的确是事实。
「你这几年的努力,付出,值得么?」徐琳叹了口气,「她没有维护你,是不是很失望?」
「谈不上失望,只是有些失落」既然被洞悉秘密,王诗芸也没有否认的必要,「不太甘心而已。」
「郝江化那巴掌确实很突然,但刚才那句话原本也轮不到我来说」徐琳停顿片刻,「我以为她会出来缓颊,但她并没有这样做。」
「她也有她为难的地方……」王诗芸轻喃道。
「连我都可以帮腔的话,以你们的关系,她本该给你护航的」徐琳似有感慨,「为难……到底谁在为难谁呢?」王诗芸又沉默了,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
徐琳离开后,又过了一会儿,李萱诗走了过来。
「董事长。」王诗芸连忙道。
「这是在家里,不许叫董事长,要叫姐,或者姨也行。」李萱诗微笑盈盈。
但王诗芸不会真傻乎乎地叫姨,哪怕辈分上这样没错,但女人总不喜欢被人叫老。
「萱诗姐,老爷他……」王诗芸有些犹豫。
「提他干什么,这个老混蛋,下手没轻没重的」李萱诗抚摸她白颊泛红的肿胀地方,然后将带来的水煮白鸡蛋敷面,虽然是土方子,但对于面容淤青确实比较有效。
「我、我自己来吧」王诗芸连忙接手,微微的羞韵藏在红肿的脸颊下,很难被察觉。
「其实,他是心里憋着火,郝小天做出这样的事情,他还要给人赔礼道歉,你最近又和左京走的这么近,他能不更生气」李萱诗叹了口气,「左京是我儿子,他不好在我面前发作,就拿你出气了。诗芸哪,姐姐让你受委屈了。」
王诗芸没有说话,委屈?怎么会不委屈,几年的付出和忍受,哪里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但……她无法说出口,感受鸡蛋敷面那温温的触感,彷佛多年前那道吹进她心田的春风。
只是,她同样也明白,面前的李萱诗,再也不是当年那位温柔可敬的美女老师,而自己也不再是那个心怀憧憬的小女孩。
最初的想法,或许是怀着一种感恩,又或许是那隐隐的感情,所以才义无反顾。
而在被郝江化算计后,本想着报警将他送进监狱。
但当郝江化跪地求原谅,李萱诗在旁苦苦求情的时候,她心软了。
不是为了郝江化那一跪,那条老狗就算说再多的话,做再多的事情,自己也铁了心告他强奸,可是当她开口,自己的喉咙却再也说不出话来,眼泪却模煳了视线。
「诗芸,我一开始看到你,就觉得很喜欢,你和我儿媳白颖很相似,所以很有亲切感……我没想到老郝会这样对你,他只是太喜欢,所以才选择下药……我知道我没脸给他说情求原谅,但他是我丈夫,如果你报警抓他,那我……」
那时候,自己其实就应该想明白才对,从再遇老师的那一刻,她就打算把自己献给郝江化这条老狗了吧。
确实,和白颖一样拥有绝美容颜,却成为老师供献的礼物,明明还是那张漂亮的脸庞,为什么内心如此的肮脏不堪?
「董事长,你就没想着离开郝江化吗?」曾经自己不止一次地问过。
「想过,但已经太迟,我离不开了」李萱诗的眼角泛着一抹酸涩。
离不开?只要像离开,哪有什么离不开?!就是怀抱着这种念头,自己想要拯救她的心,如同老师当年照拂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只是,终究想得简单了。
就像是规劝亲人不再吸毒而以身试法表示可以戒掉一样,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自己也如她沉沦。
尽管心里是在厌恶和唾骂,但身体有了一种依赖。
无法摆脱的,并不是郝江化,而是自己给予的枷锁。
救不了她,只能陪着她沉沦。
哪怕最终被欲望吞噬,至少还是想帮着她,护着她,所以自己渐渐地也没了回头路。
一开始迎合郝江化,只是想着分担她的负荷,而后来角色扮演起白颖,已然是畸形的情感沉沦在欲望,自己也无法自拔。
只有郝江化开口,她便答应,她既然答应,自己只能顺从。
如果她离不开郝江化,自己也离不开她,自然也离不开郝江化,也就再也走不出郝家大院,走不出郝家沟了。
老师啊,你说的对,你离不开了,而我也再走不出去了。
作茧自缚,自困樊笼,如此而已。
「想什么呢?」这时李萱诗的一句话,将王诗芸的思绪打断。
收到王诗芸被打的消息,何晓月或许还暗自得意,我却不以为意,徐琳的及时控场,局面不至于闹得太难堪,但谁都看得出王诗芸接下来不会很好过,至少有段时间受冷落,而这却不代表何晓月能够崛起。
腾空去了郝家沟金茶油公司,当然是趁着李萱诗在的时候,顺道去王诗芸那里刷了一波存在感,表示将其卷入我和郝江化不合中的歉意。
满口的虚言,和言不由衷,王诗芸浅浅一笑,即便是落寞,她依然是精明的人。
「你是故意的」王诗芸道,「你是存心刺激郝江化?」
「一半一半」我不予否认,「刺激到他是我能预料到的,但不是我主要的目的,我没那么无聊。」
「但是有机会恶心他,你还是不会放过」王诗芸道。
「反过来,他也会这样,比如白颖、比如你、又比如她……你不能否认,在他的性趣味里,有相当一部分因素是为了恶心我」我冷冷淡淡,「他以羞辱我为乐趣,相比他过去用在你们身上的手段,我顶多只是开个小玩笑,不过分吧?」
「不过分」饶是王诗芸也不得不承认,郝江化确实喜欢玩女人,但他更喜欢玩左京的女人,或者是和左京有关的女人,这种羞辱特定人而自我满足,郝江化也不算太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