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钟以前。
宫越和叶闪闪站在实验室的门前, 透过缝隙朝里看,室内的灯光是常用的冷白光,各种器械都有种金属的冰冷感。
叶闪闪手上拿着槍,一边小声问宫越,“哥, 你说真的莱尼会在这里面吗?”
“杜兰特如果是想取代莱尼的身份, 那一定会让我们亲手杀掉莱尼本人, 并且让‘杜兰特’这个身份,在我们的这里‘死亡’。”
“就像杜兰特之前的假死?”叶闪闪点头, 他也觉得按照杜兰特的路数, 真的莱尼肯定被假扮成了杜兰特,等着被杀,并且是他们亲自动手。
小心地推开了实验室的门, 绕过一整排的实验容器和器械,在最里面安放的有一张白色的工作台, 一个男人正趴伏在桌面上, 因为不正常的呼吸,很明显能够看到肩背在有规律地一起一伏。
确定周围没有什么陷阱或是藏匿起来的武器, 叶闪闪刚想走近一点,就被宫越拉住了,对方直接把他拉到了身后, 自己走了过去。叶闪闪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在宫越身后探头探脑的。
直到他们走到了近前, 对方都没有一点动静, 叶闪闪没忍住,趁着宫越没注意,直接从后面伸了手出来,抓着那人的后领一拉,十分熟悉的一张脸就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叶闪闪仔细辨别,“唔,确实是杜兰特的脸。”
他忽视掉宫越的眼神,快速上前一步,在对方的耳朵后面摸了摸,直接就把耳后胎记上贴着的仿真皮撕了下来。又看了对方的右手,满手都是槍茧,“果然,这个才是真的莱尼。”
说着,他俯身去拍了拍对方的脸,“还醒着吗?”拍了两下,叶闪闪收回手,有些为难,“哥,你来叫叫他,我拍他的脸,总感觉怪怪的,心里发毛。”
这时,紧闭着双眼的的人眼皮动了,叶闪闪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隔了几秒,对方就睁开了眼睛。但双眼没什么神采,像是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假莱尼想的还是很周到的,提前说好,杜兰特吃了第二代α药剂,所以脑子不好身体也不好,太符合了这形象了。”
叶闪闪大致检查了一下莱尼的情况,心里有数之后,就跑到了陈列架前面,嘴里嘀嘀咕咕的,“那些研究员是用的什么药来着?这个?好像是……”
一个药瓶一个药瓶地看过去,叶闪闪按照记忆里面的场景,把东西都找了出来,在面前排成了一排,然后粉末液体全都混在了一起,用一个中号试管装着。
搅拌均匀之后,叶闪闪把试管拿了过去,有些犹豫,“哥,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卖假药?这个药吃了,会不会出事?”
宫越比叶闪闪自己还要相信他,把试管接过来,直接喂到了莱尼的嘴里,对方下意识地将流到嘴里的液体吞了下去。
让人重新趴到了桌子上,叶闪闪在心里默数着时间,一边和宫越聊天,“这个药应该十分钟才能见效,如果真假莱尼是在克里斯所说的,踩到□□的那段时间被掉了包,那真莱尼在这里是被困了二十个小时左右。所以刚刚给他吃下去的药,应该有用。”
他第一次调药剂,虽然是模仿的以前米修斯岛的研究员,但还是有些心虚。
“没问题的。”宫越帮他理了理头发,“闪闪,不用担心。”
叶闪闪点点头,觉得大魔王有奇效,也就说了两句话,他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了。
十分钟到了,叶闪闪过去看莱尼的情况,发现对方呼吸平缓了一点,于是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背,正想叫名字看能不能喊醒,就看见莱尼突然站起来,脚下虚浮地走了两步,然后靠在了一个金属架子上,直接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叶闪闪愣住了,他手指动了动,有些无措地看向宫越,“哥,我拍他都没用力,”声音有些紧张,“难道我真的做了假药?”
牵了叶闪闪的手,宫越感觉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自己掌心轻轻地摩擦,安慰他,“你看,他吐了之后脸色好了不少。”
仔细看了看,确实就和宫越说的一样,叶闪闪才松了口气。
莱尼又吐出来一口血,呛咳几声,才慢慢站直了身体看过来。
叶闪闪对上对方的眼神,下意识地抬起手小幅度地摇了摇,“你好。”
用手背随意擦了自己嘴角的血渍,莱尼的目光定在宫越的脸上,“宫越?”他的声音没什么力,还有些沙哑。
“我是宫越。”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莱尼松了一口气。在此之前,他亲眼看着杜兰特将他的长相“复制”下来,再经过修饰,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在杜兰特用了他的脸,身形体态甚至是走路的姿势,都模仿到极致之后,他自己都看不出来两个人有什么不同。
而他自己被装作了杜兰特的模样,困在了实验室里。
那时候他就明白了杜兰特的意图——让叶闪闪和宫越亲手杀死他这个假杜兰特,炸毁这个实验基地,而真的杜兰特,则会顶着”莱尼“的身份,去到宫越和叶闪闪的身边,伺机而动。
令他庆幸的是,他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有些虚弱地靠在金属架上,莱尼轻笑,“看来,你们没有被杜兰特蒙骗。”接着,他很快把自己在排查炸弹时,被杜兰特迷晕之后带回地下实验室,又被调换了身份的事情详细地说了出来。
听完,叶闪闪指了指他的手臂,“他给你注射了什么药物?”
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莱尼摇摇头,“我醒来之后就发现了这些针孔,不清楚到底用了什么药物,不过应该有肌肉松弛剂一类的。以及,我确定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他通过一些手段,让我说了很多事情出来,和……幼梨相关的。”
他声音有两秒的停顿,接着解释到,“我以前去做过相关的心理屏障建设,对催眠有一定的抵抗力和察觉力,所以我确定,他应该是通过特殊的催眠和药物手段,让我把记忆里的一些事情说了出来。”
手上恢复了一点力气,莱尼摸索着,从自己的脖子下半部分开始,掀起了一块仿真人皮,一点一点地撕了下来。又将改变脸型的填充物取下,五官以及全身各处的修饰物也都拿了下来。这时候,他的长相完全变了,身形也和之前有了不一样。
“这才和那张照片上的人对的上。”叶闪闪迅速打量了一遍莱尼,得出结论。
“照片?”莱尼将东西全都装进了废料桶,听见叶闪闪说的话,问了一句。
“嗯,你寄给幼梨妈妈的照片。”
莱尼的手一顿,隔了一会儿,又继续把东西放好,声音有些轻,“是那几张游泳的照片吧?虽然隔了这么多年,但她——她看到照片,开心吗?”
“很开心,她还说了很多你的事,说你很聪明,小时候很调皮。”
站直了身体,莱尼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她开心就好,”可能是想起了什么,他有几秒的怔愣,然后回过神来,“不过,现在杜兰特在哪儿?”
宫越把之前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然后提醒道,“时间差不多了。”
***
笔记本的外观和贝尔纳的护工画出来的图一模一样,只不过实物的封面已经有些磨旧了。
“我被杜兰特抓进来之后,他就一直把我关在这里,这个笔记本他拿出来看了很多次,所以你一说笔记本,我就知道指的应该是这一本。”莱尼的脸色有些苍白,露出来的手臂上有几排青紫的针孔,感觉有些头晕,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因为药效的原因,肌肉的无力感在逐渐加重,杜兰特已经不怎么能清楚地说出话来,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他眼睛狠狠地盯着莱尼,鼻翼掀动,却没有人理会他。
叶闪闪翻开笔记本,发现和他猜测的一样,上面有设备的详细图纸,以及埃尔法矿石放射场的标注等等。里面每一笔每一划都是手写的,叶闪闪和宫越看着宫幼梨的笔迹,没有说话。
莱尼手上拿着之前被杜兰特抢走的武器,正在小心地擦拭,回忆道,“我不知道这些信息对你们有没有用。”他把自己以前查到的信息,以及这段时间在地下实验室看到的,都大略地说了一遍。
而其中最让叶闪闪和宫越在意的,是莱尼说到,之前在查杜兰特时,他抓到过一点小尾巴,杜兰特曾经在一个地下组织手里,订了比较奇怪的仪器设备,他刚出去转了一圈,看见那些设备就在旁边的密闭储藏室里。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猜到那些设备,应该就是按照宫幼梨在笔记本上提供的图纸所做出来的。
叶闪闪站了起来,“莱——”他停顿了一下,想了想,换了个称呼,“莱尼舅舅。”
对于这个称呼,莱尼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叶闪闪嘴角露出梨涡,
“幼梨妈妈说您以前总是不叫她姐姐,但不管怎么样,在她的心里,你都是那个饿了只会抱着她的大腿哭的弟弟,”他抓了抓头发,又把宫越帮他理好的发型弄乱了,“所以,我们应该叫你舅舅的。”
宫越点头,跟着喊了一声,“舅舅。”
握着槍杆的手用力到泛白,莱尼喉骨上下移动了几下,眼睛发红,他有些狼狈地别开眼,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叶闪闪假装没有看到对方忍住不哭的表情,觉得要自觉维护对方的自尊心才行,于是摆摆手,“莱尼舅舅,我们过去看看设备。”说完,就往门外走。
绕过了金属台和陈列架,叶闪闪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还以为是莱尼想和他们一起去,刚准备转身,突然就被宫越猛地抱进了怀里护着,两人一起滚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槍响,子·弹打在了一个架子上,整个金属架往后倒,各种器皿纷纷落到了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其中一个金属棒砸落到玻璃培养皿上,玻璃瞬间爆开,液体四溅开来,一个皮肤呈现出深红色的实验体露了出来。
叶闪闪很快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宫越的怀里回头看过去,就发现莱尼双眼失神,神智明显不清,眼白上布满的静脉血管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对方手上拿着槍,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但奇怪的是,他的一只手狠狠地按住了另一只手,没有再按下扳机。
从地上站了起来,叶闪闪手忙脚乱地去检查宫越的情况,发现没有受伤,但脸上被溅开的玻璃片擦过,在眼下留了一道细小的血痕。
叶闪闪心有余悸,直接捧着宫越的脸,凑上去,伸出舌尖在血痕上舌忝了舌忝。
确定血已经止住了,伤口也没有什么怪异的味道,叶闪闪这才放心——他不能确定,那些飞溅的玻璃片上,有没有沾染上什么药物,所以亲自检查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