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

八月薇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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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为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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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睽睽之下,一员身材魁梧的僧人大步流星地从前方月门洞里穿了出来。

虽是僧人打扮,但是生得浓眉大眼,下颌上一圈儿髭须,看着也并不像是寻常出家人般飘然出尘,反有些雄赳赳地武夫气质。

阿弦跟狄仁杰几乎都算是长安“新客”,自不认得这位是何人,番僧摩罗王虽不认得,却早察出异样。

而敏之对来者却甚是熟悉了。

“窥基法师,”敏之无视喉间的匕首锋刃,眯起双眼看着来人,淡然问道:“你怎么来了?”

“阿弥陀佛,”窥基法师目光烁烁,举起厚大的手掌当胸行礼,声音洪亮地回答:“周国公殿下,当然是有人请我来的。”

敏之道:“是谁请你来的?”

窥基法师的身后,有个声音道:“是我。”

敏之看见来人,眉头紧皱。

昨日。

摩罗王入住周国公府的第一天,杨尚便将云绫叫了去。

杨尚问道:“那番僧是什么来头?为什么殿下对他这样隆重相待?”

云绫道:“只听殿下称呼他为‘上师’,并不知是什么来头。”

杨尚道:“那殿下请他入府,必然有个原因?”

云绫垂头不语。

杨尚打量着她,忽然温声道:“你不必顾忌,只管说就是了,我怎么听底下人暗中流传……说是有个丫头在见过那番僧后就无缘无故的死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奉茶的丫头也算是云绫一手出来的,当时留下她的时候就有种不祥预感,后来……云绫虽被呵斥而出,但却仍在外头听候动静,谁知不多时,里头命人入内,竟用毯子裹着一物出来。

云绫知道不好,咬牙拦下两名侍卫,壮着胆子打开毯子看了眼,当即差点儿吓晕过去。

毯子里头的正是先前奉茶的侍女,但如今已面目全非,原本丰盈的脸颊都贴了腮骨,眼窝也深深凹陷。

红唇早就干裂,唇间露出细碎的牙齿,鲜血淋漓,狰狞可怖。

若不是早有预感,几乎不信就是先前那个可爱的小丫头。

此时听杨尚问起来,云绫眼中不由坠下泪来,强忍悲伤道:“少夫人要问,我也不得不说,这并非传言,而是真的。”当下便把自己领人奉茶,那番僧要一个人“试验”,敏之留了侍女,后来又发现抬出尸首一事说了。

杨尚虽是女子,却很有主张,纵然听闻这样骇人之事,竟并不如何惊慌。

眉头皱蹙略一思忖,杨尚道:“这番僧竟是个会邪术的人。你猜不猜得到殿下叫他入府是为什么?”

云绫摇头。

当夜,府中失火,前院生事。

杨尚本就有心事,由此当面询问敏之,敏之正心情不佳,只哼道:“此事你不必管!”

杨尚无法安眠,暗中又叫云绫打听详细,云绫就把先前阿弦被囚禁府中一节说了。

杨尚听罢,越发惊疑:“殿下为什么要囚禁十八子?他如今不是已经在户部任职了么,怎么好随意囚禁朝廷官员?”

云绫迟疑道:“夫人,我总有种不祥之感。我在私下探望十八之时,十八模糊跟我提了一句,说殿下如此做是跟魏国夫人有关……”

杨尚一惊。

云绫瞥着她,低低又道:“夫人,底下那些人都怕的很,私底下说那番僧十分邪门,生怕自己也惨遭不测……”

她叹了口气,眼中带泪:“我跟了殿下这许多年,往日见他结交僧人、道士,都是长安里有头脸名声的,更有窥基法师那样的高僧,就算再为难的事,也可以托付……怎么这次一反常态,放着相识的高僧不去交际,却请了这样一个不知底细看着骇人的番僧。”

这悄悄密密的几句话,更加入了杨尚耳中。

同时也提醒了她。

杨尚是个几位聪慧的心性,故而当初武皇后认定了她为太子妃,为此甚至不惜无事贺兰敏之的心意,“横刀夺爱”也要将她许配给太子李弘。

杨尚自然知道那番僧的邪术非同一般,而敏之因为贺兰氏之死而耿耿于怀,自从贺兰氏死后,行为便见反常。

而且对杨尚而言,关于“十八子”的一些传闻她也略有知晓,如今敏之不惜跟番僧交往,又擒拿阿弦,杨尚虽猜不准敏之想贺兰氏还魂的准确心意,却也知道这些鬼祟行径绝不会有什么好图谋。

又因为昨日那丫头之死,府内人心惶惶,尤其是跟那丫头交好的那些侍女们,无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暗暗流泪不止。

杨尚从云绫口中得知这些消息后,极快地拿定主意,便叫了一个心腹,如此这般叮嘱了几句,让快回杨家。

杨立因是皇亲,又是素有才名的官宦子弟,在长安自然交游广阔。

他听说了妹子所托的话,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今日出现在周国公府的窥基法师。

窥基法师乃是玄奘法师的弟子,俗家复姓尉迟,正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鄂国公尉迟恭的侄子。

一次偶然,玄奘法师看见窥基,觉着此子非同寻常,相貌堂堂,气质出众,正是载法之器,立刻起了收为弟子之心。

然而窥基乃是贵族子弟,哪里愿意出家。

传说此事还是太宗皇帝出面调停。太宗因听了玄奘之言,便亲自劝窥基做玄奘的弟子,窥基向太宗提了一个要求,让他出家也成,但是“酒,肉,美色”,这三样不能断绝。

这三种本是僧人必须要戒断之物,窥基本是为难皇帝之意,可是太宗惜才,竟答应了。

窥基想不到皇帝会答应,反悔也是晚了。从此后,窥基出入,通常便是三辆马车随行,前车载着经论,中间一辆车自乘,后面的那辆,便载酒肉,美女等物。

从此之后,民间便有了“三车法师”的称呼,又叫“三车祖师”。

窥基为人豁达通明,乃是玄奘的得意弟子,杨立也跟他有些交情,于是听杨尚心腹所说后,便想到了叫窥基救急。

这也是杨尚的意思:毕竟这番僧并非寻常之人,当然也要用非常之人来应对。不然的话贸然对上,只怕反伤其身。

何况杨尚又担心敏之是被那番僧迷了心智,所以请窥基前来,正是对症下药。

杨尚露面,敏之冷笑道:“你疯了?瞒着我擅做主张!”

杨尚还未回答,窥基大袖飘扬,走到跟前儿,抬起厚实的大手,在虞娘子的天灵跟额头上一摩,口中低低喃喃地念了一句经文。

阿弦看得清清楚楚,却是那几乎完全隐没在虞娘子身体里的异鬼,忽然惨叫一声,身体如同一道轻烟,刷地自虞娘子身上窜出,跌在地上,无力挣扎。

众人都不明所以,只有阿弦跟窥基凝视着地上的异鬼。

窥基则呵呵笑道:“孽畜。今日就结果了你的孽障罢。”

说话间,异鬼的身体却越来越透明,最后竟变成了一缕极淡的轻烟。

窥基大袖一扬,那烟气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可众人虽看不见这一幕,却能嗅到有一股焦臭之气,瞬间却又消逝不见,刹那间都有些惘然。

阿弦早放开敏之,一跃跳到虞娘子身旁,张开双臂将摇摇欲坠的她抱住。

窥基扫了阿弦一眼,忽然双眼微睁:“你……是人?”

阿弦怔住。

窥基还未细看,身后有人喝道:“摩罗王,还不束手就擒!”

原来因为窥基的出现,那些原本挡在狄仁杰跟前儿的异鬼都不安起来,防御自然不似先前般无懈可击,又看见“同伴”被窥基一掌拍的灰飞湮灭,异鬼们一个个都后退到了摩罗王的身旁。

狄仁杰试着挥刀,果然又能行动自若,这才横刀指向摩罗王。

他身后的大理寺差官见状,也都壮胆奔到跟前儿,才要七手八脚将摩罗王押下,就听敏之暴喝道:“住手!谁敢造次,我杀了他!”

众人一时又胆怯起来,均看向狄仁杰。

此时摩罗王微睁双眼,目光越过狄仁杰,却看向窥基:“你是玄奘的弟子吗?”

窥基单手叉腰,道:“你这外路邪僧还有些眼力,既然知道是老子,还不快些求饶?”

摩罗王桀桀笑了两声:“我来长安,也有个想要一雪前耻的心愿。”

昔日摩罗王在西域败给玄效法师之手,但玄效行踪成迷,并不在哪一所寺院挂单停留,因此摩罗王找寻不到,深以为耻。

潜心修炼这许久后,听说玄奘在长安又新收了一位得意弟子,便想一举两得。

窥基却并不知道这一宗过节,疑惑地打量摩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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