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

八月薇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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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龙即凤(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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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恕己本还有些紧张,待听敏之这般自吹自擂,那颗心也仍安稳地存在肚皮里。

阿弦也早习惯了贺兰敏之的语出惊人,举止新异,便并不理会,只皱眉对袁恕己道:“我本要去找大人告诉,如今恰好遇见,大人不要在此耽搁,快去!”

毕竟是从桐县开始的交情,袁恕己最明白阿弦的心意:“你放心,我即刻就去。”

又道:“我带你一块儿走。”

阿弦抬头,看敏之意态消闲地坐在车中,双眸却有虎视眈眈之意,暗藏戒惕。阿弦知道以敏之的心性,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放她离开,又怕袁恕己因此耽留。

借着转身之际,阿弦道:“我深知周国公的性情,他不会当真对我如何,大人也只管放心去查案。我应付得了。”

袁恕己垂眼对上她清澈如明溪的双眸。

倘若不知阿弦是个女孩子,那担心必然会少上一层,甚至毫不担心,但……故而当初听说她跟在贺兰敏之身旁的时候,就有种如鲠在喉提心吊胆之感。

整个长安谁不知贺兰敏之声名狼藉,似阿弦这般可爱,真怕给那人荼毒了去。

而今日袁恕己之所以会恰好出现此处,原因不在别的,而在玄影。

因阿弦担心玄影跟着自己会有“意外”,所以这连日来都许玄影早上去大理寺报道。

玄影镇日厮混,凭着一副讨喜的面孔跟颇具灵性的性情,已深得大理寺众人欢心。

原本有些瞧不上这条土狗的大理寺差官们,从开始的惊诧轻慢,转作心悦,每个人见了都要抚摸两把,有好吃的亦想着它,是以玄影在大理寺混的也算是风生水起,人气竟比袁恕己还要高许多。

这日大理寺门上侍卫因不见玄影来到,甚是想念,便猜它因何缺席,一个道:“多半是跟着十八弟去了。”

另一个道:“谨慎起见,还是找一找为好,那样可爱的狗子,别给人窝了去。”

两人闲谈之时,便给耳报神左永溟听见,忙进来告诉袁恕己:“还有人猜测是不是出了事。”

袁恕己虽不信玄影当真有事,但这却也算是个好借口,何况他也有些人头案的相关想要跟阿弦说,于是便骑马出门。

谁知恰好就遇到这样一幕。

心底很快权衡。袁恕己咬牙道:“待此事稍缓,你一定不能再在周国公身旁了。”

阿弦还未回答,车内贺兰敏之道:“小十八,还不快点回到主人身边来,难道……你觉着我说的不对么?”

袁恕己听他口吻轻薄,浓眉骤然一敛。

阿弦在他的手腕上用力一握。

袁恕己瞥见,眼底的锐色缓缓隐没,正平心静气,耳畔听到“汪汪”之声。

袁恕己转头,却见是玄影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来到两人跟前,摇尾摆头。

阿弦一直以为玄影是跟着袁恕己的,见它“迟到”,便也没当回事儿。

而袁恕己也以为玄影方才跟着阿弦,正值心情起伏,也并未格外在意此事。

他毕竟也是一层层历练出身的官员,这瞬间已经知道该如何应对。

京城毕竟不是桐县,京城的权贵,非龙即凤,亦并不是能够不由分说便可以黑白入罪的桐县劣绅们,他的行事手段,必须要相应变通。

冲着阿弦定心微笑,抬头之时,袁恕己作揖:“既然如此,下官还有要事在身,且容我先行告退。”

贺兰敏之点头:“好啊,食君之禄忠君之忧,袁少卿务必好生专心,及早破案,这才不枉费崔玄暐在圣后面前极力保举之苦心啊。”

袁恕己本来已镇定下来,猛然听了这句,脸色转白。

阿弦也觉意外,——袁恕己调职留京,人人尽知,但所谓崔玄暐竭力举荐……却也跟袁恕己一样,都是第一次知道。

袁恕己带着玄影离开后,阿弦问:“周国公方才说的我阿叔……说是崔天官保荐袁大人,可是真的?”

贺兰敏之道:“骗你做什么?再说,崔玄暐一心为国举荐栋梁,这是值得称道的好事,又不是头戴绿帽那种不可言说……”

他抿唇一笑,“何必遮遮掩掩?若说是不想施恩于人,在我看来,实在虚伪的很,毕竟世上并无不透风的墙,该知道的迟早是会知道的,小十八你说是么?”

阿弦谨慎道:“有些道理。”

敏之笑道:“你这话狡诈的很,那你说,哪几句有些道理,哪几句有没有?”

阿弦不语。

敏之冷笑:“千万别跟我玩心机,小十八,你玩不过我。”

阿弦道:“我为何要跟周国公玩心机?”

敏之笑了一笑,从身旁抽笼里取了一杯酒出来,晃了晃,忽然道:“天为棋盘星作子……你这小卒子,只怕是身在局中而自不知。”

这话似别有深意,阿弦道:“我不懂周国公的意思?是说我身在局中?什么局?”

敏之却忽地又笑道:“问得好,我也想知道这是个什么局呢。不过不必着急,迟早一切都会明明白白的,谁执子,谁黑谁白,谁输谁赢……”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兴奋之色,手指微微发抖,忽然举杯一饮而尽,不多时双颊浮现淡淡地红。

阿弦心中暗惊,谨慎起见,不再同贺兰敏之说话,敏之却盯着她,眼神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暗地燃烧,让人畏惧。

幸而他并未再如之前一样动手动脚胡作非为。

当马车停下,阿弦才发现居然又来到了司卫少卿杨思俭府上。

“殿下,怎么又来了杨少卿府上?”阿弦问。

方才在车内,贺兰敏之又多吃了一杯酒,眼神有些迷离:“喜欢的地方,当然要多来走动走动。”

杨府的人见敏之来到,也不知是“如临大敌”,还是“诚惶诚恐”。

敏之正眼也不看别人,甚至喝退了带路的仆人,他熟门熟路,一马当先,负手往杨立书房而去。

阿弦也有些疑惑这杨府的内情到底如何,又见敏之并未做别的吩咐,便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不多时来到书房,敏之推开半掩的门入内,目光所及,却见杨立站在书桌之前,低头正在打量着什么。

因听见门扇被推开,杨立大怒:“混账……”

他以为是哪个丫鬟小厮,谁知才开口责骂,就看见是敏之,杨立眉头缩紧,手上却也随之握住。

阿弦目光转动,看见杨立手中握着的是一个卷轴,他仓皇卷起画轴的动作,显得心虚胆怯。

“在看什么?”敏之看的更为清楚:“多日不见我甚是想念,特来探望,都不耐烦等他们通传,你可勿怪。”

他仍是自说自话,不由分说地快步走到桌前。

如临大敌,杨立后退一步,将那卷轴藏在身后。

敏之笑道:“什么好东西,难得的春宫不成?”

杨立脸色紫涨:“周国公!”

敏之道:“越是不叫我看,越是心里有鬼,既然是这等上品,就大家分享,彼此切磋如何?”

杨立忍无可忍:“住口,不是你想的那样龌龊东西!”

敏之撇嘴:“原来是想吃独食儿。”他回头看阿弦道:“小十八,你可相信杨公子的话?你好不好奇他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阿弦心中暗叹一声,这种行事方式,她曾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一丝熟悉的影子,那就是在桐县痛斥作恶的劣绅,看似方式决绝怪异,效果却雷霆万钧干净利落的袁恕己。

阿弦决定配合一下敏之的表演:“杨公子乃是正经人,殿下不可误会了好人。”

敏之噗嗤一笑:“听见了没有?小十八为你说话呢,杨立,你要不要证明一下是他对还是我对?”

杨立道:“出去!”

不料敏之不仅口头了得,身手更佳,就在杨立又惊又惧心神疏忽之时,敏之闪身上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手出去,将他藏在身后的那卷轴夺了过来!

敏之哈哈一笑,将卷轴当空一抖,骨碌碌……卷轴从上到下卷开,露出一个涂脂抹粉,红裙绿袄的少女图像,裙摆底下绣花鞋若隐若现。

意外之余,敏之目光眯起。

阿弦则心头一窒,这画像,赫然正是那日在杨府空屋中所见的那吊在梁上的“少女”。

杨立猝不及防被敏之得手,气得浑身发抖:“贺兰敏之!”

敏之看他一眼,复看向画像:“这是哪家的小姐?不……不对,这好像不是什么小姐,看着打扮,却像是个不安分的总想爬床的小丫鬟之流。”

杨立听了这句,脸色由红转白:“贺兰敏之,你、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敏之道:“过分么?你瞧这双眼睛,骨碌碌地,一看就知道春心荡漾,不安于室……”

杨立大喝一声,扑了上来,但他如何能跟敏之想必,被敏之夹住手臂,往后一推。

杨立跌出去之前,一把攥住那画像,还试图将画像抢回来,谁知敏之并没放手的意思,只听“嗤啦啦”一声响动,那画像被从中撕成了两截!

杨立跌在地上,身上还覆着那半面画像,他挣扎着探头看了看,瞬间就好像通身的魂魄都被抽离一样,双目放空。

偏偏敏之又道:“什么了不得的,还以为是个绝代佳人呢,这种货色,我府里比比皆是,你若想要,我送你几个。”

杨立浑身筛箩般,忽地大叫:“我跟你拼了!”他探手,从桌上取了那裁信的刀子,向着敏之冲了过来。

敏之手松开,剩下半截美人画像飘飘荡荡落地,敏之闪身避开,手一转擒住杨立的腕子,只稍微用力,那刀子便跌在地上。

杨立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一把抓起那半面画像,忽然长嚎了声,举手将那画像撕得粉碎。

敏之正诧异,杨立却猛地挥手,手底一道光芒雪亮,竟是那先前跌在地上的裁信刀子。

敏之是个多疑之人,见状即刻以为杨立“垂死挣扎”,还想对自己动手,他哪里将杨立的身手放在眼里,便道:“你这是自取其辱……”

这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发现不对,原来杨立刀锋倒转,竟是向着他自己的颈间扎去!

敏之一心只是防备,并没想到这一招,再要变招救护已经晚了。

电光火石间,只听得阿弦道:“杨公子。”

与此同时,阿弦在杨立的肩胛处轻轻一点,杨立的右臂顿时失去知觉,手再也握不住刀子,阿弦闪身一掠,如燕子抄水,已经轻轻巧巧地将那把拆信刀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敏之竟不知阿弦是什么靠近杨立的,虽说他自己也是个高手,但看了阿弦这般一气呵成的灵巧招式,不由也心生赞叹:“小十八,不愧是我手底下出来的。”

阿弦虽然看似不费吹灰之力阻止了杨立,但她心里却也捏了一把汗,正惊魂未定,听见敏之这句,立皱其眉。

敏之的脸皮可算其厚无比,阿弦虽是跟着他,却从未跟他学过一招半式,当然……若说跟敏之过招的那几次也算是的话,或许他的确是成功的。

阿弦只得将敏之的话抛在脑后,只看着杨立:“杨公子,你这是何苦?”

那美人的画像被撕成碎片,散落于地,在杨立面前的是那碎裂的几片脸。

杨立对阿弦的话置若罔闻,只低头盯着那些碎片,喃喃:“我对不起你。”

贺兰敏之道:“你的确对不起他。”

杨立虽仍低着头,却明显的一怔。

敏之道:“不过,也是他咎由自取,不过是会唱几出戏罢了,就真的把自己当成女人了?一个不上台面的东西而已。”

杨立的牙齿咬的格格作响:“你、住口。”

敏之道:“既然不再卖笑娱人,入了杨府当公子的贴身小厮,那就该安分守己改邪归正,这样痴心妄想勾引主子……啧啧,我倒是没说错,落得这样下场,莫非不是他咎由自取?”

杨立本极愤怒,听到最后,眼中大颗大颗的泪珠掉落下来:“你……你这种没有心肝的人,又知道什么?”

敏之脸色略见异样,却笑道:“我是没有心肝,你倒是有心肝的,所以不仅要了他的人,还要了他的命。你比我强的多呢。”

杨立闭上双眼:“你懂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只凭捕风捉影在此胡说八道。”

敏之道:“我当然什么也不知道,包括他死的那天还恬不知耻地穿着女装,对么?”

杨立猛然抬头看向敏之,敏之却不露痕迹地瞥了身旁的阿弦一眼:“桃红裙子葱绿撒花裤子,啧啧,着实地够骚情,比个女人都不换。”

杨立几乎给他逼疯,猛然又长嚎一声:“我不许你侮辱他!”

敏之道:“只怕他喜欢我的侮辱,毕竟,侮辱要不了人的性命。”

“别说了!”杨立大叫,举手捧住头,“别说了,你到底想要什么?是要我承认我杀了人么?好,我就告诉你,我的确杀了人,你如愿以偿了?只管将我带走入狱砍头就是了!”

正此刻,门口有人唤道:“哥哥。”

敏之陡然回头,却见身后门口站着一名黄衫少女,生得面如芙蓉,气若幽兰,正是杨立的胞妹杨尚。

杨尚走进门来,向着贺兰敏之屈膝行了一礼:“见过周国公。”

敏之微微昂首:“免礼。”

杨尚复道:“我哥哥近来因身子不适,每每生出许多幻觉,故而他所说的话不能当真,请周国公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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