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中的赵柱一言未发,径直来到了教堂钟楼的露台上。
即便在这个距离,黑色的纪念碑依旧在白茫茫的雪原中清晰可见,宛如钻透云端的巍峨峰尖。
沉重的脚步声混杂着拐杖触地的声音在赵柱身后响起,埃兰斯特搀着行动不便的布费克斯,也登上了这座露台,站在了赵柱身旁。
“感觉如何?”
埃兰斯特的目光同样投向了远方的纪念碑,心思却落在了赵柱身上。
“一定很糟糕吧......”
布费克斯侧了侧身,在护栏的拐角处找了个舒适的的角度靠在上面,也同样出神的凝望着纪念碑。
“是的,相当糟糕”,赵柱收回了目光,看着眼前的两位族长。
“我今天终于体会到,人命原来是这样沉重的东西。”
埃兰斯特和布费克斯都收回视线,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后者随即耸耸肩,然后对赵柱问道:“那你后悔么?”
“我不知道”,赵柱苦笑着摊开双手,莹白的雪花透过巨树的缝隙飘落在手心里,仿佛正映衬着曾经沾染此处的殷红鲜血。
埃兰斯特叹了口气,也转过身来看着赵柱。
“你还记不记得被石像鬼袭击那次,我让一些战士出去送死来争取时间?”
“当然记得”,赵柱低沉的咕哝了一句,然后又抬起头对埃兰斯特问道:
“能不能教教我,你是怎样克服那种感觉的?”
“克服?”
认识埃兰斯特这么久,赵柱还是第一次被他这样毫不留情的审视着,仿佛要穿过赵柱的瞳孔直接窥透他内心最深处一样。
盯着赵柱的双眼,埃兰斯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
“我从来都没有‘克服’那种感觉,即便是现在,那份愧疚和自责也依旧留存在这里”。
“我能做的,就只有不去想而已”。
不去想?赵柱想不明白,究竟要有怎样一条粗大的神经,才能把一千多条时刻萦绕在自己心头的命轻易地抛到脑后?
看穿了赵柱的心思,埃兰斯特拍了拍赵柱的胳膊肘,再一次凝望着城外的纪念碑,而后有些怅然的对赵柱说道:
“你可知道,我当初派他们去送死的时候,无论是这些战士,还是他们的家属,全都在感激我?!”
“感激?”赵柱茫然的看着埃兰斯特。
“这种事怎么可能会有所感激?”
早就料到赵柱会是这副模样,埃兰斯特点了点头,半是自语的说:
“的确是感激,准确的说,是感激我替他们做出了这个决定。”
深吸了一口气,埃兰斯特再一次直视着赵柱的眼睛慢慢说道:
“有件事你可能不清楚。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无论是我,还是我带领的族人们,其实都很清楚牺牲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