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祭拜完妻子卫文君的坟墓之后,熊子丹怅然若失,又让老汉将自己带到卫文君母子三人以前的住处。
这住处只能用“寒舍”二字形容,一间小小的茅房,一间竹屋,竹屋偌大,隔间就是厨房,门口还摆放着桌案和草席,至于床榻,只有两张,一张小的,一张大的,小的是卫文君睡的,大的则是熊阔和熊丹兄弟二人睡的。
这些年来,卫文君母子三人过得有多寒酸可想而知。
熊子丹走到了床榻上,打开了里面的箱子,拿出来的还是几件缝缝补补,不知打了几个补丁的衣裳,破旧极了。
这样的境况,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不为过。
“老丈,某欲重新修缮、置办一下亡妻的坟墓,可以拜托你找一下人手吗?”熊子丹施礼道。
同时,熊子丹还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串的蚁鼻钱,这些钱足够养活一家三口一年的了,置办坟墓的事情绰绰有余,至于剩下的,则是老汉的小费。
“大人言重了。”老汉接过熊子丹递过来的蚁鼻钱,叹了口气道,“若是尊夫人能活到这个时候,想必是能跟着大人你享清福了。只可惜,唉……”
就在这时,门外忽而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喊叫声,还伴随着“轰隆隆”的马蹄声。
熊子丹已经将手按在了剑柄上,以备不测。
“熊子丹将军!在下屈原,有事求见将军!”外面传进来的声音十分的耳熟。
的确是屈原的声音没错。熊子丹为宋将,地位仅次于国尉匡章,与骠骑将军干骜并列,作为宋国的擎天之柱存在的人物,平日里自然没少与各国的达官贵人来往。
虽然熊子丹淡泊名利,但是性格豪爽,较为和善,又曾是楚人,还是楚王室的后裔,所以与屈原走得亲近一些亦是不足为奇的。
熊子丹随即带着老汉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屈原有上古君子之风,行事坦荡荡,断然不会暗箭伤人的。
此时的屈原已经下了战车,就站到了竹屋的门口,看见熊子丹过来的身影,便作揖道:“子丹将军,多年不见,不知将军一向可好?”
“多谢屈子惦念,某甚好。只是不知屈子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熊子丹回礼道。
屈原扫视了四周一眼,笑着道:“将军不请在下进去坐坐吗?”
“请。”
屈原出行,带来的数百名楚军甲士都在外面,屈原一个人都不带,就径直与熊子丹走进竹屋里面,对席而坐。
“屈原听说,将军寻访尊夫人多年,不知可曾找到?这地方,不会是尊夫人及将军二子的落榻之所吧?”
熊子丹闻言,不由得轻轻的闭上眼睛,说道:“这确是拙荆和某家孩儿居住多年之所。”
“唉,只可惜,吾王不知尊夫人和将军之子落榻于此,如若不然,必寻得其母子三人,告予将军。如此才不枉将军思念爱妻爱子之苦!”
熊子丹垂手道:“多谢楚王和屈子的美意,某领受了。”
“不知尊夫人现在何处?怎不见踪影?”屈原颇为好奇,看来是一点都不知情的。
“伊人已逝。”
“将军是说,尊夫人已经故去了?”
“是的。”熊子丹将脑袋别到一侧去,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这般伤心的事情,又不由得虎目含泪。
“将军请节哀。”
“屈子,你不辞劳苦,从郢都到此,不知所为何事?”
屈原道:“正是为将军而来。”
“为某?”
“不错。”屈原颔首道,“关于宋王与尊夫人的那一段秘辛,虽已过去多年,但早有传闻!将军为宋将二十余年,为宋王戎马半生,破齐、灭越、攻魏、击楚,大小数十战,歼敌无数,战功赫赫,将军成为了天下屈指可数的名将!但是子丹将军,汝忠心耿耿,为宋王征战天下,浴血疆场,最后换来的是什么?是宋王的背叛!”
“宋王辱卫氏,是为奇耻大辱!或许寻常之贵族之妻能得王上之宠幸,还会沾沾自喜,但将军你是何等的英雄!你又……”
“住口!”
熊子丹咬牙切齿地道:“屈子,请你不要在说这些话。不然,休怪熊子丹不念旧情!”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早已传扬出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