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秘人竟然将一只断手, 顺着破碎结界放了进来。
那是一只修/长富有力度的手,着实好看的很。恐怕谁见了都会觉得分外惋惜, 这么好看的手, 是谁残/忍的将他斩断下来?
东方盯着那只手,忍不住身/体颤了一下, 而子车无奇则是眼睛一眯,立刻离开了窗边,竟然是往门外走去的。
夷玉吓了一跳, 瞧他气势汹汹的,似乎要和什么人去拼命的样子, 身上散发着一股戾气,哪里想平日温文尔雅的握奇公子。
夷玉连忙说:“你去做什么?”
子车无奇没有说话,已经快步走出了小屋子。
后面的王不留行赶忙都坐直了,一下子从半夏腿上跳了下去,说:“我们也出去吗?”
东方也惊了一跳,赶忙抓/住子车无奇, 不过这就变成了自己抓自己,低声说:“他在结界外面,我们不能贸然出去。”
那神秘人只是敲破了一处结界,将断手放了进来, 然后就没有举动了。那一处破损的结界很小, 不足以让人钻进来, 其他结界还完好无损, 还是可以起到保护作用的。但是子车无奇这样贸然过去, 恐怕会中了圈套,若是那个人就是想用断手作为引子勾他们上当就惨了。
子车无奇说:“放心,我有分寸。”
不知道为什么,东方现在根本不觉得子车无奇是有分寸的样子,他觉得,子车无奇似乎很想撕碎那个人。
那个神秘人就站在结界外面,将断手放入结界之后,仍然站在外面,一动不动的,好像突然变成了一株树木。
子车无奇一闪身,出了小屋子,然后快速的走到了那处破碎的结界面前。
走的近了,那神秘人却好像看不到他们一样,仍然兀立。
他一身灰色的衣服,戴着面具,像一株树木,更像一块石头。等到子车无奇已经走到了那神秘人面前不过五步的距离,那神秘人终于动了,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子车无奇。
那神秘人歪了一下头,诡异的厉害,好像在很仔细的反复打量子车无奇一样。
突然,他忽然笑了,声音竟然意外的清亮好听,说:“握奇公子?久仰大名了。”
子车无奇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东方紧紧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想要看穿他面具下面的脸。
神秘人低下头来,看了一眼地上的断手,说:“我并没有恶意,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是想管握奇公子求一样东西的。”
东方听着他不紧不慢的嗓音,总觉得怪怪的,若说他没有恶意,东方第一个不相信。
那神秘人继续说:“看,这只手就是我的诚意。”
东方忍不住也低头去看,其实他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手。
那只手着实很漂亮,此时就躺在地上,东方瞧了一眼,忽然觉得不对劲儿。手的确是自己原来的手,但是之前那樵夫说,手上有尸斑,看起来很可怕。
但是眼下一瞧,这只断手上一块尸斑也没有,干净的厉害。
东方一愣,那神秘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说道:“放心罢,我已经帮它净化过了,它的怨气和阴气都已经清除干净,并不会再被什么人给利/用了。”
的确如此,这只断手上已经没有任何的怨气和阴气,安静平和的厉害。东方感觉的出来,他现在虽然心中难以平复的波动,却没有被怨气和阴气左右,不像那日在树林中的感觉。
子车无奇眯着眼睛,说:“你是谁?”
“我是谁?”神秘人说:“恐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你呢?我这一次来,是想要像握奇公子求一样东西……龙甲神章。”
东方一听,立刻戒备又多了三分。刚才那个人还说自己没恶意,现在却又说要求龙甲神章。
东方还真不知道,这怎么叫做没恶意,恐怕龙甲神章已经和全天下的恶意连在了一起。
“当然,”神秘人说:“我会给你更多的好处,不只是这见面礼,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要找什么,我可以带你去。”
子车无奇说:“你知道东方身/体的下落?”
神秘人笑着说:“对,我知道,要不要合作,就看握奇公子你的了。”
东方一听,立刻在心中说道:“子车无奇,你可别上了他的当。这个人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的样子。而且,他是不是杀了那些村/民的人?若是这样……”
东方在暗中与子车无奇说话,不过话还没说完,那神秘人却又笑了,说:“那些人并不是我杀的,我也可以帮你抓/住他。”
东方一凛,手心里都出了汗,这个神秘人竟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神秘人的打扮让东方觉得很像是道/士口/中叙述的那个人,很像是江老的样子。但是感觉却又不像,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候夷玉他们已经都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夷玉跑过来第一句话就说道:“你这个人畏首畏尾的,都不敢以真面目现身,我们凭什么信你,信你就有鬼了!”
神秘人一听,哈哈的笑了起来,说:“有/意思有/意思,够爽/快。”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了半天才停下来,直笑的咳嗽了起来。
他说:“我只是怕……自己的样子吓坏了你们。很多人见到我的样子被吓得面无人色,我已经不想再看到这样惊恐的表情了。”
夷玉切了一声,说:“地狱我都见识过,还有什么能吓坏我的?”
神秘人又笑了,说:“地狱的确没什么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那些恶/贯/满/盈,却仍然逍遥自在的人。”
他说着,抬起手来,动作极其缓慢,伸手扶住了自己的兜帽,慢慢的脱了下来。
只是兜帽脱/下来,他仍然戴着面具,所以还是看不到面容的,只能从面具下面看到一截脖颈。
神秘人伸手按住了自己脸上的面具,似乎很犹豫的样子,最终又慢慢的摘了下来,他的速度很慢很慢,好像一边摘一边在做心里斗/争一样。
东方以为他的脸丑陋不堪,又或者血粼粼的。
毕竟这个人可能也是和九日谷有关系的人,很可能就会蝉蜕。他若是在蝉蜕日附近,那么一定是血粼粼的没有皮的样子。
不过……
神秘人将面具摘下来的一刹那,东方就听到夷玉抽/了口气,然后忍不住说:“哎呀好帅啊。”
东方一瞬间差点被夷玉给气死了,心想着夷玉怎么就不能含蓄一次,总有一天唐风居会被他给气死。
那神秘人的脸露了出来,五官极为立体,看起来似乎并不像是中原人的样子,充满着异域之感。不过他长得的确很出彩,就像夷玉说的,的确很帅气。
此时那神秘人嘴角勾着浅浅的笑容,正与子车无奇对视着。
子车无奇似乎有些吃惊,隔了短暂的时间之后,才说道:“是你……”
神秘人点了点头,说:“是我。”
这两个人好像打暗号一样,之前还剑拔弩张,但是现在好像情绪一下就缓和下来了。
东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突然有些不爽。
夷玉也听不懂,大咧咧的问:“是谁?我怎么不认识?握奇公子,你以前认识他吗?”
子车无奇点了点头,说:“认识。”
神秘人笑着说:“你这个人从小就冷冷淡淡的,看来一直没有改变。我们那么深厚的交情,你只说认识?着实让人心寒。”
东方一听,更是觉得不爽了,还深厚交情?自己怎么不知道子车无奇有什么深厚交情的人?
东方这么一想,突然就想到了,子车无奇之前提起的那个朋友。那个在子车无奇入云笈宫之前,认识的九日谷朋友。
东方忍不住又打量了几眼神秘人,心中想着,难道竟然是这个人?
夷玉有点摸不着头脑,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所以他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啊?”
“我当然不是。”神秘人说:“我平日都吃素斋,连肉都不吃,怎么会杀/人呢?无奇,你说是不是?你怎么都不为我说句好听的话?”
子车无奇没有说话,只是伸手一挥,将结界打开一些,这才说道:“进来。”
神秘人从打开的结界缝隙中走了进来,顺便将地上的那只断手拿了起来,塞给了子车无奇,说:“拿好了,这可是你的宝贝,我帮你抢回来的。算是我们老友见面的见面礼。”
子车无奇接过那只断手,小心翼翼的捧着,伸手摸了两下,这才找东西把它包扎了起来。
神秘男人看到他的举动,说:“还当真是宝贝啊。”
那断手已经除了怨气和阴气,如今安静的很,东方也算是亲手摸了自己以前的手,感觉奇怪的厉害。
子车无奇包好了断手,这才看了一眼神秘男人,说:“你可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
神秘人说:“可以请我进屋去说吗?我有点累了。”
他们在小屋子的后面说话,隔着一个小屋子,前面那些忘江苑的人还没有走,冒着大雨仍然站在那里,几个弟/子轮番喊话,想要求见活神仙。
子车无奇几个人回到了房间里,那神秘人坐了下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后又将面具戴上了,兜帽也戴上了。这屋里本来就暗,他还全副武/装起来,让人实在不解。
神秘人坐下来,说:“长话短说,我的时间不太够了。”
他才说到这里,夷玉就开口打断了,说:“咦,那起码要说说你叫什么呀?”
神秘人歪了歪头,却没有要说的意思,说:“这无关紧要。”
其实东方也很想知道这个人的名字,更想知道,他是否就是子车无奇之前提起的朋友。
只是神秘人不想说,搞得东方有点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这时候子车无奇就淡淡的开口了,说:“他叫日暮。”
神秘人忍不住挑了挑眉,倒是没有否认,说:“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叫过了。”
日暮的确就是子车无奇口/中的那个朋友,他们分别了很多很多年,但是日暮长相有些特点,这么多年来变化并非特别大,所以子车无奇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日暮这个名字很奇怪,没有姓氏,其实日暮就是蝉的一种别称。
日暮说:“你们要找的人,已经来了。”
他突然没头没尾的这么说,让东方有点奇怪,要找的人?他们的确布下结界,想要抓一个人,但是……
东方突然站起来,然后走到了窗边去,这回是往小屋子前面望去。隔着大雨,忘江苑那几个人还站在那里。
夷玉也挤过来,说:“已经来了?是那个江老吗?他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那里只有几个忘江苑的人啊,没瞧见什么老头/子。”
东方的目光快速的在那些忘江苑弟/子上扫了一遍,随即目光一拢,就钉在了忘江苑少主的身上。
日暮端端坐着不动,说:“九日谷的这门术法,每九日就要死一次活一次,死的时候苦/不/堪/言,活的时候要将皮生生撕下。虽然皮还是会再长的,但是长出来需要时间,那么有的人就想到了歪/门/邪/道的办法,就是给自己找一张皮,披在身上,这样里面就算是血粼粼的,旁人也看不出来了。”
东方说:“你是说,江老现在披了一张皮?”
日暮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他并非九日谷的弟/子,不知从哪里偷盗了蝉蜕术法,练的时候也缺斤短两,虽然蝉蜕过,但是每次蝉蜕带来的飞跃都不大。如今他马上要再次蝉蜕了,如果你们趁着现在,把他抓/住的话,也无不可。”
屋外那些忘江苑的弟/子,看起来都很正常,然而东方还是敏锐的发现,忘江苑少主今天似乎□□静了。
他们冒着大雨过来求医,那少主竟然安安静静的不吵也不闹,和往日的性格一点也不一样,着实让人奇怪。
子车无奇说:“你们等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等等。”日暮站了起来,说:“我现在有求于你,不如今天的这事情,还是由我代劳罢,也算是我的诚意。”
他话音才落,已经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夷玉惊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瞧着,说:“他……他这么厉害?”
日暮转瞬间已经到了小屋子外面,站在了磅礴的大雨之中,站在了那些忘江苑弟/子的面前。
忘江苑的弟/子被他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出现的。
江瑶水刚要说话,日暮却不让她开口,已经一把就将她身边的忘江苑少主给抓/住了,提了起来后退数步,与他们拉开距离。
屋里的人立刻就听到外面乱成一团,江瑶水大喊道:“你是什么人?抓我小弟做什么?”
日暮笑了一声,将那少主扔在地上,然后右手探出,好似鹰爪一样,一爪子就抓/住了少主的脸。
“刺啦——”
伴随着江瑶水的尖/叫/声,那少主的脸皮竟然给日暮撕掉了。少主哀嚎了一声,想要反/抗,但是竟然不是日暮的对手,日暮只是用左手格挡了两下,那少主就没有抵/抗力了。
江瑶水尖/叫着要冲过去,但是有结界挡着,将忘江苑的其他弟/子都挡在了外面。
众人眼瞧着,那神秘人将少主的一层皮给活生生的撕了下来。
只是那层皮撕下来之后,更让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少主的皮下面竟然还有一层皮。
江瑶水又尖/叫了一声,说:“爹……爹?怎么……怎么回事儿?”
那少主的皮被撕/裂了,瘫在地上,皮囊里面的人露了出来,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迈的老人,竟然真的是忘江苑的老家主江老。
江老被日暮制住,死死瞪着他,说:“你……你是谁?!”
日暮笑了,说:“你不用知道。我只想告诉你,你的蝉蜕练的不到家。”
他说着,一把掐住了江老的脖子,又说:“唉,我好久不杀/人了。但是你这种罪/大/恶/极的人,杀了你反而是积德行善。那么……这份德和善,我只能收下了。”
“不!”江老瞪大眼睛,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脸色一下就青了。
他的两只手不断的乱抓,那本来布满皱纹的手,很快变得更加干枯起来,越来越干瘦,日暮在抢夺他的元阳。
那江老大喊了两声,突然声音戛然而止,日暮就将瞪着眼睛已经没了气儿的江老扔在地上,施施然的拍了拍手。
结界外面的江瑶水已经吓得昏死了过去,倒在大雨之中,旁边弟/子们也乱做一团,似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东方瞧见那日暮杀/人的样子,竟然有点不寒而栗。
而日暮这会儿已经走了回来,淡淡的说:“他已经死了,这样的人下了地狱也是浪费,所以我就把他的元气都吸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