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经过一番惊吓,几顿做不成饭,她也不想做,因为做出来也没意义,林洋不吃。
他不吃不喝不起床,直挺挺地躺着,那少年对自己发起了狠功。
这轴劲儿像极了布莱克,他的儿子么。
这是他向世界证明自己的第一件事,他拼上命也要成功,而他真的在拼命。
他要看到他爸给他的结果。
老唐偷偷塞给他平时最爱吃的火腿肠,附耳劝:“傻孩子,吓唬他们一下就行了,别真不吃,偷着吃点”。
林洋不说话也不看她,他厌倦这个当他妈的女人,他现在所做的不是为她,是为自己,或者为谁他也不清楚。
老唐刚要关门出去,噼里啪啦,火腿肠像手榴弹似的扔在她的后背上,落满地。
“傻玩意儿,不知好赖”,她一根根捡起,掖裤腰里出去了。
“孙子呀,你从那么大点奶奶就抱你,哄你,这么多年,你就是奶奶的命,那个……那个没见过面的孩子不能和你比,奶奶……还不知道她长啥样呢,和她……没感情……,吃一口东西吧,大孙子,奶奶求你了”。
翻来覆去中讲不出新意,少年无动于衷。
老太太在林洋面前有多焦急,在老唐面前就有多愤怒。
“唐凤枝,你称心了?如愿了?孩子是你生的不假,给你当枪使?那天万一有个好歹,我就让你蹲大牢。
再不我去蹲大牢,我替我孙子向你索命”。
唐凤枝,唐凤枝,今后她就是唐凤枝,老丫时代终结。
温和近乎懦弱的母亲翻脸了。
老太太愤愤然:咋就不开窍?离开男人能死?我儿子都这样不要你,你就出去过呗。
让他们消停地在市里过,顺当的生下孩子,你成全他们,你自己也静心。这可倒好,年糕似的赖着,不招稀罕。
但她作为婆婆怎么开口?越忍越没好脸子,没好气儿。
老唐处处不受待见,家里待不下去,又溜了,泡麻将桌去了。
这个妈真是可以,自己儿子为她拼过命,还在拼命,她利用完了就扔一边去了。
法院起诉书已下达她手里,“TMD动真格的了”,这是她的第一念头。
当她得知她有六个月的拖延权利,觉得又有王牌了。
六个月?谁都能等,那个孽种等不起,生出来就是私生子,那可就好看了。
她要利用好手中权利,她觉得自己又成大爷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立场,立场就是阵地,为了各自阵地,流泪流血。
林洋绝食中,一天挨过去,两天挨过去,第三天头上,奶奶熬不住了。
又拿起电话,“你死回来,再不回来你儿子就断气了”。
他终于回来了,径直走过去,推开林洋卧室门,曾经活蹦乱跳的大男孩奄奄一息。
这才是孽障,他气恼地关上门。
“是儿不死是财不散”,他把母亲唠叨的老话用上。
母亲真是见识到了,他绝情起来这么冷酷,真的是有新的就不管旧的。
章红梅的孩子要真生出来,真没林洋活路,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你就不能多呆一会儿”?
“我下午去县里开会,现在赶回去弄材料”,他穿上鞋,站在门口,“找大夫给他打点滴,那就死不了”,开门走了。
他下楼的脚步沉沉的,当他看到林洋那个样子时,心里最后的幻想破灭了。
他下午不在学校,那好啊!
老太太有主意了,追根溯源,她要掐住关键。
她让楼下邻居孩子往学校捎口信儿,约一个人来,她往客厅一坐,耐心等待。
正当她反复估算时间时,咚咚咚,敲门声一响,她紧张起来。
我怕什么?该害怕的是她!
这么想着她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干净无暇的女子,特意梳了头发,又密又亮垂在肩背上,陌生了的脸让她想起那个花骨朵般的女孩。
“进来吧,红梅呀”!
“姨”!她只叫了这一个字,和当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