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虫记:石蜂的苦难

法法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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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土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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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膜翅目昆虫的世界里,土蜂是拥有绝对力量的统治者之一。戴菊莺是北方的一种小鸟,头顶橙黄色,常常在初秋雾色弥漫的时节到人们的家里啄食生虫的菜芽。从体型上看,有些土蜂和戴菊莺一样大小。某些土蜂能依仗它硕大的体型,让木蜂、熊蜂、黄边胡蜂等这些看似最大最威武的带刺蜂俯首称臣。

在我的家乡有一种花园土蜂,它身长可达4厘米多,翅膀张开后的宽度可以达到10厘米,是蜂族中的大个子。还有一种痔土蜂,和花园土蜂差不多大小,这家伙比较特别的地方是,在小腹末端竖立着红棕色毛刷,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一大块显眼的黄斑长在它黑色的身体上,翅膀呈现出像洋葱片一样的琥珀色,时不时地反射着紫光;它脚爪粗壮、支节清晰,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立着一排排粗糙的短毛;它骨架稍显庞大,脑袋外面套着一层像铠甲一样的头壳;它行动笨拙,反应迟钝,让它飞起来一定得费一番力气,即使飞起来也无声无息,飞不了多远,这就是雌土蜂的大致样子。或许是因为工作需要,它必须这样全副武装。雄土蜂虽然和雌土蜂一样强壮,但有些懒惰。和雌土蜂相比,它穿着更加精致,一举一动更是优雅十足。

即使是昆虫收藏爱好者,在第一次看到花园土蜂时,恐怕也没有不害怕的。怎样才能抓住这个大个子,怎样才能避免被它的螫针刺伤呢?如果螫针的威力与身体大小成正比的话,可以想象,被土蜂蜇过的伤口是多么可怕。黄边胡蜂一旦利剑出鞘,就会让人疼痛难忍。很多人看到它都会想:如果被这个大家伙刺到了会是什么后果?于是,在靠近它并出手捕捉它的那一刻,脑海里会不由自主地出现这样一幅画面:

被它蜇起拳头大小的瘤,像被烙铁烙过一样疼得钻心。这个想象往往让人不寒而栗,于是,最勇敢的人也会停下手打退堂鼓,转而庆幸自己没有招惹这个危险的家伙。

我承认,我第一次看到土蜂时,也不敢招惹这个家伙,尽管我当时非常渴望在我的收藏中能增添这种奇妙的虫子。可是因为我曾被马蜂和黄边胡蜂蜇过,那惨痛的回忆至今让我心有余悸,所以遇到土蜂时变得十分谨慎。

经过多年的实践,今天我已经摆脱了对土蜂的畏惧,如果看到一只土蜂栖息在菊花的花冠上,我会毫无顾忌地用手指尖将它捏住。虽然土蜂看上去体格硕壮,令人生畏,但我也不需要过分谨慎了。其实,土蜂外强中干,只不过是看上去显得有些凶神恶煞罢了。在这里,我想告诉捕捉膜翅目昆虫的新手,土蜂实际上不是很精明,它们生长螫针的本意并不是用来蜇人的,而是用于劳动的工具,更多的时候,它们只用它来麻痹猎物,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用以自卫。此外,土蜂行动缓慢,反应也较迟钝,你几乎很轻易地就能避开它的螫针。即便是不幸被蜇到了,那种被蜇的疼痛感也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因为它螫针的威力与它身体的大小并不成正比。捕食的膜翅目昆虫的毒液不太毒,这是一个普遍的现象,它们的武器是用来麻痹猎物的。

在我家乡的其他土蜂中,我不得不提一下双带土蜂,每年9月,我都会在我家的篱笆里遇见它们,并且每次都看见它们在枯叶下的软土堆里挖掘。我的家乡还有沙地土蜂,它们常常蜗居在我家附近小山丘上的沙地里。沙地土蜂比前面说的两种土蜂小,也比它们更为常见。

和不同种类的土蜂做“邻居”,让我对它们进行不断的观察有了得天独厚的条件,从这些“邻居”身上,我对土蜂有了最基本的了解。

一次,我翻开过去的笔记,偶然发现了1857年8月6日在伊萨尔森林的记录。那是靠近阿维尼翁一个着名的间伐林,在那里我对铁色泥蜂进行了研究。这篇记录让我的脑袋里又塞满了昆虫学的研究计划,仿佛我又跨进了那儿的树林,又开始了一个长达两个月的与昆虫朝夕相伴的假期。这时,我不必对马里奥特瓶伤心,也不要再关注托里切利管,让他们都见鬼去吧!不再是老师的感觉真好,我似乎又成了那个对昆虫极度痴迷的学生。我就像一个农民在为一天的劳动做准备一样,在出发时扛上了一把当地叫做“卢切”的挖掘工具。和农民装扮不同的是,我会在背上背一个皮袋,里面装满瓶子、盒子、小铲子、玻璃管、镊子、放大镜等工具,还会顺便带一把大伞用来遮阳防晒。此时是阿维尼翁最热的天气,知了好像也因为忍受不了酷热而闭上了嘴巴,这让森林安静了许多;青眼蛇为了躲避毒辣的太阳,居然跑到我的丝伞顶上寻找阴凉;有些双翅目昆虫,例如体色晦暗的距螽,大概是热昏了头,居然冒冒失失地爬到了我的脸上来了。

我在林中的一块沙地上停下了脚,这是一块土蜂喜欢光顾的地方,我早在一年前就发现了。绿橡树遍布丛生,在浓密的灌木丛中,成堆的落叶覆盖着一层松软的沃土。随着热浪的逐渐消退,空沙地上不知从哪儿来了几只双带土蜂,并且越聚越多。我聚精会神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数了数,足足有12只。它们身材娇小,飞舞的动作也很轻柔,一眼便能辨认出是雄性。它们几乎贴着地面缓缓地飞舞着,朝不同的方向飞来飞去。我发现有一只落在远处的地面上歇脚,还用触角拍打着沙土,或许它是想知道土下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吧。这样折腾了一阵儿后,它又飞起来,继续它那有些枯燥的飞行表演了。

我一时难以理解双带土蜂在这块沙地上的行为,它们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它们不停地做着这种程式化的动作,到底要寻找什么呢?可口的食物吗?肯定不是,在这个烈日几乎能把植物烤化的季节里,附近的刺芹已经长出了好几法寸长,这种饱满的头状花序植物对土蜂来说是最可口的佳肴。可是,没有一只土蜂在刺芹上面停留,更没有一只土蜂会在意刺芹溢出的蜜汁。可以肯定,它们不是在寻找食物。谜底在地面上,就在它们如此用力挖掘着的沙土地上。

原来,它们所期待的是雌蜂的出现,只要虫茧绽开,雌蜂就会随时破土而出。这时,几只甚至更多的雄蜂便会一拥而上。雌蜂则往往连掸尘、擦拭眼睛的时间都没有,就无端地卷入了雄蜂们争风吃醋的旋涡中。这是膜翅目昆虫最常见的爱情嬉戏,我早已屡见不鲜了,从来不会判断失误。通常来说,先出世的雄蜂会在产房旁耐心守护,并密切注视着雌蜂的动静,一旦它们破土而出,就立刻展开追逐。这就是这些土蜂不停飞舞的原因。我如果再耐心地观察下去,或许还能见证它们的婚礼呢。

时间过得很快,热浪渐渐消退,青眼蛇和距螽已从我的伞上离去,土蜂们慢慢地消失在山林中。我今天的观察也该到此为止了,因为再观察下去也不会看到什么了。之后,我对伊萨尔森林又进行了几次艰苦的探访,每一次我都看到雄蜂耐心地贴在地面上,像往常那样坚持不懈地飞舞着。我对土蜂的这份执着,使我多多少少有了些收获。遗憾的是,这些收获是不完整的,但我还是把它原样记录下来,疏漏的地方留待以后弥补吧。

在我眼前,一只雌蜂钻出了地面。它刚展翅飞舞,几只雄蜂就追随而来。为了探寻地下的秘密,我用卢切挖掘那只雌蜂的出口,我一边挖掘,一边从指间筛除那些混有软土的沙砾。挖掘工作累得我额头溢出了点点汗珠,直到挖出了1立方米左右的杂物后,我才有所收获。这是一个刚刚破了的虫茧,茧的两边粘着一层薄薄的表皮,虫茧的织造者—幼虫食用猎物如今只剩下这一点儿痕迹了。茧外层的丝壳毫发无损,它的主人很可能就是刚才那只雌蜂,因为我是亲眼看着它离开了这个地下居所的。至于壳里的那层表皮,因为地太湿,加上树根也给它造成了一定的破坏,所以我无法准确辨认出它的真实身份。不过,颅顶还看得清楚,从上颚和整个轮廓看,我想它有可能是金龟子的幼虫。

时候不早了,今天的工作就只能到这儿了。尽管我已经精疲力竭了,但能发现一块裂开的虫茧和一张可怜而古怪的小虫子的表皮,我还是觉得不枉此行。喜爱自然史的年轻朋友,想知道自己的血液里是否流淌着神圣的火种吗?那么,请你们设想一下经历这样一次远足后返回的情景:你肩上扛着一把农民用的笨重锄头,蹲在地上挖掘了大半天,累得腰酸背疼,在8月下午的酷暑炎热下,脑袋简直要炸开了,眼睛在受了一天强烈的日照后,也像得了眼病一样瘙痒,你口干舌燥,可面对着看不到尽头的泥路,却又得不到一丝休息,但是,你能忘却现实的困境,完全陶醉在这次远行之中。为什么陶醉?是因为你现在得到了一块烂虫皮吗?如果真是如此,我年轻的朋友们,继续前进吧,你们会大有作为的。不过我要告诫你们,千万别把这当做谋取功名的手段。

我仔细地观察了这块虫皮,最初的猜想得到了验证:虫皮是属于金龟子科鳃角类昆虫的,膜翅目昆虫会将这种昆虫的幼虫作为食物。

但随着我的观察,问题开始接踵而来:这是哪一种鳃角类虫子呢?这个被我视为最大战利品的虫茧,它的确是属于土蜂的吗?要想找出答案,我必须再回到伊萨尔森林里去。我又去了森林。在土蜂的秘密还没有完全揭开之前,我常常会没了耐心。的确,凭我所处的条件,要想完全揭开谜底,困难是很大的。在茫茫的沙地里,我该挖哪儿呢,哪里才是土蜂常去的地方呢?如果用卢切随处乱掘,我几乎永远都得不到我要找的东西。或许贴着地面飞舞的雄蜂的直觉倒是可靠的,我可以借用它们去判断雌蜂所在的位置,但它们来来回回不停地飞舞,只给我展示了一个粗略的范围,即便按照某一只雄蜂不断变换的方向去挖掘地面,我也要挖去1米深的沙土,面积会有1公亩大。我没有能力做这样庞大的工程,而且我也没有时间。

随着季节的推移,雄蜂不见了,现在连它们展示的那个粗略的范围也没有了。为了弄清该在什么地方挖掘,我只剩下一个办法:监视已经破土而出的或者正要往土里钻的雌蜂。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通过耐心的监视,我终于得到了意外的收获。这可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发现啊!

土蜂不像有些杂食性膜翅目昆虫那样去挖自己的洞穴,它们没有固定的居所,也没有通往外界并与幼虫的小屋相连的自由通道,对它们来说,好像不需要进出的门,也不需要事先挖好任何通道。土蜂要想钻进土里,任何地点都可以,出来的时候,也无所谓要选个好地点。

它们挖掘的工具足够坚硬,即使是没有被翻动过的地方,只要土不是特别硬,土蜂也能来去自如。土蜂并非硬是横向往土里钻,而是采用掘土的方式:脚和前额是它辛勤工作的工具,将掘开的沙土堆积在原处和身后,这样,堵上返回的路。当它要从地里钻出来时,沙土就会攒成一堆,看上去就像有只小滩鼠在地下拱着地面。蜂儿出来后,拱过的土堆会坍塌,堵住出口。如果膜翅目昆虫想回家,可以随便找一个地方挖掘,不一会儿一个洞便出现了,土蜂也随即消失在地下,是挖开的那些泥土将它和地上的世界隔离开来的。

在厚厚的土地上,它们的居所清晰可见,形状好似圆柱体,幽深蜿蜒,数目众多,有的可深达0.5米。朝向各异的居所相互交错,一条能来去自如的通道也没有。显然,这些似乎只是蜂儿散步时的单程小道,而不是通向外面世界的康庄大道。膜翅目昆虫为什么要辛辛苦苦地钻出这么多小道,难道是像我的那只已经变成枯皮的幼虫一样,是为了寻找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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