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带林木茂密,让人几乎望不见林外的情形。魏琢警惕的将昏过去的两人拖向树后,同时侧耳细细听着四周的动静。
要是这时候有人路经,见到眼前这狼藉又血淋淋的一幕,那她魏琢就可以准备好在皇后面前“畏罪自杀”了。她一边掩盖好沾了鲜血的雪,一边自嘲的想。
她来这之前吩咐妙娘去唤太子,也不知道太子会不会来……
她动作猛然顿住,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听到了有人靠近这里的脚步声。
还不止一个,而是一大群。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像是有宫女三五人正嬉笑着走来,风中传来她们身上玉佩清脆的响声,和年轻的笑语。
之前对付两个老的就让魏琢够吃力了,魏琢估算了下自己对付三五个同辈的胜算……默默地加快了清理血渍的动作,同时预备好往林深处躲藏。
侍女们的脚步生越来越近,魏琢感到自己额上有一滴冷汗滑落。
但这时,林外忽然响起一个清越的男子嗓音:“你们在这做什么,难道不知中宫女史正召见你们这些宫女有要事么?”
魏琢长舒口气。
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和环佩清响远去,魏琢等了没多久,看到有人拂开被积雪压得往下沉的桐树枝条,朝她走来。
“见过太子殿下。”魏琢抹了把脸上溅到的血,毫不介意的朝他一欠身。
太子看向她的目光淡然无波澜,好像他这位弟媳出现在这样一片荒僻雪林,手里沾着血、披帛捆着人——都是极正常的一件事。
魏琢挪开身子,露出了身后的羊泓与云福。
太子敛目,仍旧什么都没说。
魏琢好奇的看着太子如同冰面或是古井一般的眼,“太子不打算杀了此人么?”
“魏妃一般是怎样对待叛徒的?”太子问,同时俯下身用一方巾帛为羊泓小心的裹好脑后的伤。
“难道不该杀了么?”魏琢看着太子,忽然问:“你该不会还心存侥幸,以为你的黄门令对你忠诚如故,眼前这些,都是我在故意陷害吧。”
“看到他和女尚书云福在一块,我能猜到他做了什么。”太子无悲无喜的开口,“羊翁,她要我杀了你呢。”
羊泓在太子给他包扎时恢复了意识,微微睁开一线眼缝,在听到太子这声仿佛亲昵的话语后,深深的埋下头不敢说话。
“我看太子好像并不介意。”魏琢冻得将自己缩成了一团,气势也就弱了许多。这句如同诘问一般的话语,说出口后便像是阴阳怪气的抱怨。
“并非不怨恨,我只是能够理解羊翁的背叛罢了。”太子就这么随意的蹲着,平视羊泓,“叶先生已经去了,所以羊翁你也要离弃我了。”
他前半句话说给魏琢听,后半句话则是用那种亲昵如故的口吻同羊泓说。羊泓抬起头,短促的看了眼太子,复又垂下眼,两行浊泪从眼中滑下。
“奴有愧于常侍,有愧于太子……”他喟叹,“然而常侍已故,奴……身不由己。”
常侍……叶先生?
这一对主仆说的,大概是同一个人,今上早年器重的宦官,中常侍叶儆。
对于这个人魏琢了解不多,叶儆风头正盛时,她还只是黄口小儿,等她稍稍懂事些的时候,叶儆已经死了,还落得一身骂名。
她不知道叶儆与太子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故而只安静的在一旁听着不插话,因为太过好奇,连寒冷都忘了。
倒是太子注意到她仍紧紧的缩成一团,解下身上的毳衣递给了魏琢。
不论太子为人如何,至少他的风度无可挑剔。魏琢满意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