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的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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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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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修敬已经想出了答案,便站起朝襄文公一揖:“老师,学生以为,前朝之所以衰亡,原因有三:其一前朝厉帝宠幸妇人,凡军国大事,皆决于后妃之手;其二,朋党为患,朝臣勾结营私之风盛行,门荫无度;其三,厉帝行事酷烈,滥用刑罚;其四,赋敛沉重,天灾不断。”

他是第一个答出来的学生,说完最后一个字,便朝褚淮投去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褚淮对于申修敬的挑衅报之以冷笑,指了指仍旧阂目不语的襄文公。

老师既然迟迟不发话,说明他答得不够好。申修敬回首狠狠瞪了眼偷笑着的褚淮,坐下。

襄文公右手边又站起一个弟子,朗声道:“老师,学生以为,前朝之亡,亡于不重士人,不尊礼法。”

“学生不赞同,前朝厉帝不敬祖,不礼神,祭祀荒废,致使天怒人怨,这才是亡国之因。”

申修敬开了个头,其余弟子也纷纷各抒己见,褚淮一面分神去捕捉冰下游鱼的踪迹,一面侧耳听着师兄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辩驳。

“褚淮。”一直默然的襄文公忽然开口,“你说说。”

申修敬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褚淮倒是不见慌乱,却又没有忙着回答,挨个扫视了眼方才作答的师兄后,道:“弟子以为,诸位师兄所言——没一句是对的。”

“古书《论衡》有言:凡天地之间有鬼,非人死精神为之也,皆人思念存想之所致也——我并不认为世上真有鬼神。如果非要说有鬼神,那么还有句话叫做——国将亡,妖见,其亡非妖也。人将死,鬼来,其死非鬼也。亡国者,兵也;杀人者,病也。”褚淮收起了之前的玩闹之色,“意思是,国家快灭亡时,会有妖异之物横出,人快死时,会见到鬼——但这都只是死亡的征兆而已,使国家灭亡的是兵灾,使人死去的是病痛。”

“是因为国将衰亡,方有妖鬼现世,而并非妖鬼现世,致使国破家亡?”有人喃喃,不自觉点头。

“此外,前朝并非不重礼,并非不养士。厉帝之前数代帝王,哪个不是勤于祭祀,严守纲常?然而礼乐崩坏,势不可挡。礼者,用以分尊卑,明贵贱,至前朝末年山河动荡,一味守着陈规旧礼,又有何用?譬如孔子周游列国,终无用武之地,而独尊儒术,是在西汉孝武帝之时。前朝之亡,非是因不尊礼法而亡,却是因衰亡而礼法崩坏。”褚淮朝与自己交好的李师兄一拱手,反驳的话说的毫不留情。

紧接着褚淮又看向了申修敬,后者即刻坐直,露出警惕的神色。

“至于申师兄所言——”褚淮笑了笑,故意拖长了音调,“我认为有理。”

申修敬愣了愣。

“但师兄口若悬河,穷究的不过是些细枝末节。”

申修敬的脸色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

梅树后,魏琢脸上的笑却不自觉深了几分。

前世许多人都说,大名鼎鼎的襄文公收褚淮为徒,是他一生中唯一的污点。甚至后来有人不停的翻阅宁永年间的记载,试图从故纸堆中找出证据,证明这二人其实毫无干系,褚淮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光风霁月的一代名士。

但在魏琢看来,褚淮无愧于襄文公。前世襄文公获罪惨死,弟子门人不是被牵连其中,就是避祸不出,是褚淮用了十多年的时间为襄文公翻案正名。前世褚淮总说他最遗憾的是在师门曾不刻苦就学。但魏琢却并不觉得他辜负了在襄文公门下的那段光阴。

“淮有一问,想请教师兄。”褚淮向申修敬一揖,“谨修边防、澄清吏治、募灾民屯垦边地,半农半戍——这三策是前朝厉帝年间,某人提出的,师兄以为是否可行?”

申修敬沉默不语,一向对经世之道较为上心的林蝉说:“厉帝时,北边胡人、朝中贪官与天灾乃是三大祸害。谨修边防的重要性无可厚非,然而前朝天灾人祸不断,致使国库空虚……募民屯垦,能保障部分赋税来源。这就需要澄清吏治,以确保屯垦之事能顺利推行——这三策虽算不上绝妙,但环环相扣,挑不出什么大错。”

“申师兄方才说前朝亡国的原因之一是妇人干政。”褚淮面无表情,“这三策,便是那干政的妇人,厉帝皇后赵氏提出的。”

本朝太.祖时,政局未稳,有关前朝的史料记载一直是禁忌,除了修史官员,无人敢去触碰,直到今上登基后,宇内渐宁,四海升平,许多桎梏这才慢慢消失。

但申修敬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平日里钻研的是儒经,感兴趣的是老庄,做不到博览群书,他只是听许多人说起前朝亡于牝鸡司晨,所以也就这么认为了。

此刻申修敬有些窘迫,瘪着嘴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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