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隐跟着老人缓缓地向黑眼里面走去,一路上只有周围的石壁,黑眼像是一个无底洞,庄隐跟着老人走了好长的一段路,仍然执迷不悟地跟着他往里走,老头就像一直没有发现庄隐的存在似的,自顾自的往黑眼里深入,一直走也不知道他的目标在哪里。庄隐坚信总有那么一会儿这老头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反应,能让庄隐看出点什么来,谁知道没等到老头暴露出黑眼秘密的线索,倒是发现这个佝偻模样的老人极其可怕的事,说起这些事来,连庄隐都毛骨悚然。
黑眼里老人不是走就是停下来呆呆的坐那里,一坐可以坐几个小时,庄隐就这么在后面跟着他,庄隐心里平静的很,他也不烦躁看着老人这种生活,其实这种生活是他向往的宁静无为的生活,是心里失望又失落再觉得生活没劲提不起精神来后所追求的舒服。跟着老人有接近18个小时,黑眼里出现了一处尽头,老人正要转头换个方向继续走,抬头便看见了庄隐。庄隐愣神的工夫不由脱口而出:“老人家,你好呀!”
老人诧异地定定地盯着庄隐,好一会眼睛中才显露有反应的神情,他佝偻般的身躯朝庄隐走过来,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庄隐的手臂,没想到这只干瘦发黑的手那么有力,老人用力太大有点惊讶到庄隐,老人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要说什么,可是他已经孤独的活了几百年,忘记了语言能力。
老人咕噜咕噜个不停,他这么热情实在出乎庄隐的意外,庄隐听不懂他说什么,于是表情动作上跟老人敷衍,一边盯着老人被烧毁的面孔,他的脸很恐怖,皮肤坏死粗糙,一块块的黑点潜藏在皮肤纹路深处,脸色发黑面容惊恐得很,庄隐纳闷这几百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他变成这个模样。
老人呼噜呼噜了好一会,庄隐脸上挂着笑在听,大约半个小时后,老人突然声音猛然停止住,随后目光变得茫然,他低头划过黑暗中的石壁烂泥地,落在了自己的脚上,眼神变得异常的空洞。庄隐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刚才老人咕噜咕噜的动静不过是他想像出来的,老人其实是一直就这么眼神空洞的站着,心如止水没有一点波澜。黑眼这个很深很大的漆黑山洞里,庄隐在老人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下,老人就这么呆呆看着自己的脚一动不动,时间过去了2小时,老人终于有些反应,在漆黑里抬头冷不丁撞见庄隐在看着他时,老人有些张皇失措连忙把目光转开,庄隐则含笑向他。
庄隐盯着老人的脸庞,庄隐看出老人在表面上的呆滞下隐藏着某种致命的东西,也许是恐惧,他是一个吓破胆的人,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庄隐简单吃了些压缩饼干,然后端起酒瓶放进嘴里,酒瓶遮住了庄隐的脸,白色的烧酒像是琼脂玉露香味散发出来,老人眼神茫然地看着庄隐,好像已经认不出庄隐。老人嘴唇哆嗦几下,他想起了酒的味道。几乎掩饰不住正在凶猛冲激上来的强烈情感,有一瞬间庄隐以为他会过来抢酒瓶,但在最后一秒钟老人似乎又忘记了酒,一张泛着惶恐不安的脸很难完好地掩饰他的真实内心。他小心翼翼地,几乎能从他模糊的声音里听出颤抖来,一层危险的黑晕出现在他脸上。
老人开始咕噜咕噜的叫,他很费力地说,紧接着加快了语速,就好像一口气说完某个事。可是咕噜咕噜的代表什么意思,庄隐是听不明白的,只是感觉老人现在咕噜的事情是不可以一笔带过不被注意的。庄隐来了精神,难道博取老人信任的机会到了?庄隐承认自己不是正人君子,乘虚而入也是人之常情。庄隐正盘算应该如何来弄明白老人的咕噜咕噜时,看见老人死死盯着地底上石壁的一个角落,眼神要多阴沉有多阴沉,简直是充满怨毒,但他盯着的那块儿地方除了一块普通的石头旮旯地以外再无别物。听到庄隐跟他说话,他慢慢转过头去,一直到他离开他都在竭力避免去看那块石头旮旯地。
庄隐把自己的酒瓶给老人,老人拧开酒瓶一口一口地喝着,酒他倒是没有忘记,空瓶子还给庄隐。老人又开始咕噜咕噜,像是喝醉了给庄隐讲这几百年来他在黑眼里的奇闻怪事。大概老人很长时间都没有咕噜咕噜那么长的时间,庄隐也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老人的醉意渐渐涌了上来,烧毁的脸上渐渐发红,是快要喝醉的人,可庄隐心里清醒得很,老惦记着老人心里到底在一直害怕着什么。不知不觉地又过了几个小时,老人和庄隐就坐在地上,黑眼里四壁一片黑漆漆地死灰,老人脸庞的通红消退,眼神迷离飘远,视距都涣散了,庄隐想像不到自己在老人眼睛里是什么样。
庄隐往石壁上一靠,听不懂老人的咕噜咕噜也决不认怂,还没弄明白女巫嫉淋的秘密,古羌族寨里被抹去的一天到底隐藏了什么,反正跟着这个古怪的老人也不是拼命的事。懵懂间老人好像又想起那个困扰他的问题,他又一把抓住庄隐的手腕,紧张的眼睛恳求地盯庄隐,嘴里不停的咕噜咕噜,样子很可怜。庄隐带着自嘲对老人微笑,老人眼中浓重的忧色一下子散开,就像一滴墨水在水中融掉,厚重的阴云破开绚烂的阳光。就在这一刻庄隐决心尽力帮助老人,只要他力所能及就决不退缩。当时庄隐不知道老人到底在害怕什么,不知道他的这个想法有多危险。
庄隐和老人走在漆黑的黑眼里,老人不用灯能畅通无阻的行走,庄隐也关掉手电跟着老人的脚步摸黑行走,黑眼里死一般的寂静,给烦躁的世事停留出真空绝缘的地方,庄隐不免感慨丛生。当年一辈子能与老人在一起散步得有多高兴,就像他曾经想跟古羌族寨里的释比永远留在那片诡异的地方,心灵就能像彻底死去了似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人的这种感情真的就这么不可待吗。
庄隐旁边的老人沉默很久之后,会突然在不绝口地谈论着,咕噜咕噜好像一旦要住口就接不上了似的,他在掩饰什么。庄隐实在听不下去,转身抓住老人的手臂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在害怕什么,你确实是这么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