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被雷劈中是什么感觉吗?
不经历过的人永远想象不出,事实上凌飞也形容不出来,但他可以肯定,刚刚天降惊雷,把他和金云海串联着一起劈了。
一时间杂乱的念头万箭齐发,刺得凌飞心口疼,脑袋疼,四肢百骸都疼。他想冲过去抽沈锐,你他妈过年就好好过年出来得瑟啥啊!他又想转过来吼金云海,看见了吧这他妈才是沈锐的真面目你个傻子!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干,只是木然地坐在那儿,维持着要推车门而未推的姿势,余光不自觉地往旁边瞟,未等触及,又倏地退回来,他有种预感,这会儿金云海的脸色可能会在他的玻璃心上留下抹不去的伤痕,所以,不看为妙。
但,不看,便不知情形的深浅,便更心疼。这种疼是自然而然冒出来的,凌飞知道,因为心里的天平早在最开始就已经倾斜,他不是一个旁观者,他是金云海的后援团。
直到沈锐和沈丫丫上了车,金云海依然没半点反应。眼看着对方的车缓缓开离,凌飞正觉奇怪,忽然金云海一脚油门,汽车如离弦的箭飞驰而去!凌飞没打好提前量,后背因惯性狠狠撞到真皮靠椅上,虽然有羽绒服做了缓冲,可还是疼得要命。他的第一反应是想骂金云海踩油门也不吱一声,可理智狠狠捂住了他的嘴。
呼,这时候跟金云海叫板,纯属活腻味了。
视线悄悄左瞟,金云海的脸色一如预料,黑云压顶。唯独眸子特别亮,因为里面闪着寒光= =
凌飞下意识咽咽口水,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安全带重新系上,然后在心里盘算一会儿如果金子来个玉石俱焚,安全气囊是否能顺利打开……等下,这车有安全气囊吧???
沈锐的车最终驶进了某小区。
因为进小区要刷卡,所以金云海没有往里冲,而是停在了小区门口一个稍隐蔽的位置。凌飞在心里玩起了名侦探柯南——如果这是沈锐的家,金云海常年进进出出不可能不办张通行卡,而现在的情况是金云海没卡,所以这不是沈锐的家,结论是,这是沈丫丫的住处,或者跟她跟爹妈住一起,那更好,这是沈丫丫的家,然后贤婿在腊月二十九过来拜早年?
密闭的车里,无人说话。
沉默仿佛枯草丛,恣意疯长着,而深陷其中的人,则被扎得难受。
凌飞垂下眸子,他知道这不是他该说话的时候,他也说不上话,事实上这会儿他最好装空气,让金云海忘掉身边还有这么个外人,或许难堪,能轻些。
天更阴沉了,压抑得像个闷罐子,却半点雪花不落了,只剩下冷冷的风,隔着窗户,都能感觉到那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几分钟,也可能一个小时,凌飞的感觉已经迟钝,仿佛整个人真的变成了无色无味无思想无形状的空气,直到金云海低沉的声音传过来,他才意识到对方在打电话。
“在哪儿呢?”
凌飞听得出来,金云海已经很克制了,因为他在努力言简意赅,谨防话多情绪也跟着往上走,到时候爆炸,就车毁人亡了。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凌飞不知道,他只知道金云海的脸色刷得沉下来,其实之前的黑云已经因为时间的流逝稍稍缓解,可这会儿,忽然聚拢得更暗。
“我给你第二次机会,在哪儿呢?”
凌飞皱眉,显然,沈锐对金云海撒了谎,怕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会儿金云海就在小区门口堵着他呢。
“行,不说是吧,”金云海笑了,眼神慢慢冰冷下来,“那我只能在东湾嘉苑里挨门挨户走访了。”
凌飞下意识看车前方,小区楼体上东湾嘉苑四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他知道这是金云海侧面告诉沈锐,撒谎没用,我们都知道了。可他不确定如果沈锐负隅顽抗,金云海会不会真的满小区挨家挨户敲门。他总觉得,对方干得出这样的事儿。
还好,沈锐应该是服软了。
“我就在小区门口,你什么时候忙完了什么时候下来,咱俩好好掰扯掰扯。”金云海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根本不等对方回应。
凌飞依旧缩着,不言不语,不动不闹,像个大型公仔。
金云海却转过来冲他自嘲一笑:“挺逗,是吧。”
凌飞心里难受,他想说你别这样,做错事的又不是你,无耻的也不是你,丢人的更不是你,可嘴唇动了半天,说出来的却只是:“你别这样……”
别哪样呢?凌飞也说不清楚。他就是觉得现在这个金云海仿佛只剩下一个唬人的空架子,随时随地可能塌下来,让人担心,也让人心疼。
金云海说等,真就坐得住。从打电话到沈锐出现,凌飞看了下表,足足两个小时。而两个小时里,引擎开着,暖风开着,唯独收音机不开,哦不,还有金云海的尊口,也再不开了。凌飞憋得近乎抓狂,期间到车外抽了小半包烟,只为能避开金云海的气场,哪怕一小会儿。
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压凌飞受不住,所以他根本没办法想象等会儿沈锐出现,然后山雨来了的场面。事实上,等得越久,积蓄得越久,爆发时便更恐怖,这和火山喷发是一个道理。
但结果是,火山并没急着喷发,而只是放下车窗对沈锐说了句:“上车。”
凌飞发现沈锐看了自己一眼,可还没等他明白过来那一眼的含义,对方已经拉开门坐进后排。然后下一秒,金云海又开始了他那离弦箭之旅。
凌飞手忙脚乱地系安全带,他算发现了,这飙车和被飙车的体验完全是两码事,前者痛快,因为命是握在自己手里,玩儿丢了就丢了,后者纠结,因为命是挂在别人那儿,没了就是冤大头>_<
车在柏油马路上飞驰,道路大面的雪都被清理干净了,可偶尔还会有一小片一下片的薄冰或者冰雪颗粒混合着的地方,车到了这样的路面上很难控制,于是疾速的车体经常发生微妙的路线偏移,刹车油门也是交替着来,凌飞被折磨得有点儿晕车了。
可其他两位仿佛没受到半点干扰。该飙车的飙车,该低头沉默的低头沉默。
凌飞看向窗外,车仿佛正往偏僻的地方走,道路越来越空,人越来越少,建筑越来越稀疏。最终,车在加过一次油之后,停在了一处极荒凉的道路旁。
彼时已是下午四点,阴沉的天空愈发暗了,不看表,会以为到了傍晚。
金云海第一个下了车,然后沈锐也跟着下了车。凌飞坐在副驾驶,一动不动。他知道金云海飙车,一来,是为了找个清净地儿跟沈锐说话,二来也是为了发泄,以免怒极攻心,想谈也没那情绪。
道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树木,叶子已经掉光,只剩下粗壮干枯的枝桠。凌飞看着两个人走到不远处的大树下面,停住,开始了交谈。但距离太远,看不清表情,更不可能听见声音。
其实路上凌飞想走人的,毕竟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有自己这个外人在场,肯定是非常不妥当的。可酝酿一路,他愣是没找着机会开口,金云海也好像并不在乎,凌飞怀疑是自己装空气装得太成功了= =
汽车熄了火,里面的温度便慢慢降了下来。凌飞重新套上羽绒服,没有自己的事情,他便乖乖坐在车子里看风景。
被金云海带到了哪里,凌飞观察半天也没观察出来。这是一条很宽的马路,但鲜少有车辆经过,路面上的积雪也比市中心的多,且大半被车辆压实,仿佛这条路本来就是白色的。道路的左边是一片小树林,有常绿的有不常绿的,所以看起来就像写意画,一片灰色中星星点点的绿。道路右边是一条河,确切的说这路便是地势颇高的河堤,所以凌飞放下车窗,抬眼就看到了对岸。几幢老楼孤零零的立在那边,还有一些平房,密集地分布在河边。
因为是冬天,河面的水位很低,车正好靠右边停着,所以凌飞伸出脖子稍稍往下望,便能看到下面。目测看来,路至少高出河面十几二十米,两边的地势构成了一个倒梯形的空间,宽阔的河水便在这怀抱里恣意奔腾。
不过现在它肯定是奔腾不起来的,因为都结了冰,水面像镜子一样,平整,安宁,晶莹剔透。凌飞忽然想到在深圳那些花大价钱去滑冰场的日子,忽然觉得特别亏。这里多好,又大,又宽敞,纯天然,还不收费。
凌飞吹够风了,也YY完了,刚想关窗户,却忽然听见一声“妈”从风里传过来。凌飞连忙抬头去看前方,因为除了咒骂,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语境能让那俩人的谈话联系上长辈。
哪知刚一抬头,正好看见金云海一拳挥过去,那一下有多狠凌飞想象不出,因为沈锐直接就倒了下去,再没起来。
得,肯定是沈锐摊牌了,这事儿不存在谈拢谈不拢的,只要摊牌,战争必然爆发。光沈锐劈腿的事儿就够金子狂化了,如果他再补一句老子跟你分手……操,不用说,直觉告诉凌飞,这话肯定是补了。
凌飞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下车拉架,可当金云海狠狠踹了趴在地上的沈锐好几脚之后,凌飞忍不住了,啪地推开门跑过去。你妈这不是拉架,这是救人有木有!!!
眼看着金云海又要上中国男足的绝学,凌飞直接一个侧扑过去就把人抱住了,跟无尾熊抱树似的。金云海急了,吼得山崩地裂:“凌飞你他妈给我闪开!我今天不弄死他我就跟他姓!”
凌飞发誓,沈云海一点都不好听= =
“你冷静点儿!”凌飞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金云海就像一头出了栅栏的斗牛,你见过哪个斗牛士能抱住牛蹄子的,“不是你跟我说的吗,打媳妇儿的男人最没种了!”
金云海压根儿听不进去,一个用力直接把凌飞甩开:“滚你妈的!”之后过去继续往死里踹。
凌飞踉跄着摔到地上,屁股疼得开花,可屁股疼总死不了,死不了就得继续为社会和谐奋斗。于是乎凌少再一次奋不顾身地扑过去,开始名副其实的抱大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