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停笔:“少卿,你醉了。”
她的声音温和之中带着冷淡,然而解廷毓酒力上涌,情绪翻动,竟未察觉,听着那温柔的声音,反倒魂魄荡动。
双手环绕小庄腰间略用了力,解廷毓望着桌上那一副没写完的字,是十分挺秀娟妹的小楷,一时啧啧称赞:“此经能救一切众生者……如清凉池能满一切诸渴乏者,如寒得火,如裸者得衣,如商人得主,如子得母,如渡得船,如病得医,如暗得灯,如贫得宝,如民得王,如贾客得海,如炬除暗,此法华经亦复如是,能令众生离一切苦,一切病痛,能解一切生死之缚……”
解廷毓怀抱佳人,低低地便笑了:“这是……什么经?你写了半天了?手不累么?”
“是《法华经》……”小庄皱着眉,“发了愿的,务必要抄完,少卿还是……”
解廷毓却未等她说完,探臂出去,握住小庄的手:“歇息会儿吧,菩萨见了,也必怜惜……”
小庄手一抖,墨渍在纸上划出一道痕迹,一张将要写好的字纸白白地坏了。
小庄怔怔看着,不曾做声。
解廷毓深吸一口气,转头轻嗅小庄身上香气,唇在她的鬓角擦过:“锦懿,安歇可好?”
“少卿醉了,”小庄定了定神,略提高了点儿声音,“少卿去见区区一名家丁,也能喝醉至此?”
解廷毓听了这句,神情却透出几分恍惚茫然:“区区一名家丁?不……他不是寻常家丁……”
小庄不动声色,问道:“莫非因为他对少卿有救命之恩?不过再非寻常又如何,他要走了。”
解廷毓想到跟成祥,心中一阵没来由地烦躁:“人各有志,我也不能勉强……或许是因为彼此无缘罢了,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我想不到他竟肯对我以命相护,”解廷毓脑中昏昏,不由便说了出来,喃喃道,“我本以为他进府是别有所图,没想到竟是我小人之心,我从未见过……见过这般的人物……”
灯影下,半醉的解廷毓没有看到小庄红了眼眶。
解廷毓却不再去想这些,心底的苦恼跟上涌的酒力两下作祟,汇集成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解廷毓贴在小庄耳畔,低声道:“锦懿,我们安歇……可好?”
他的双臂力气极大,小庄略微挣了两下,勉强把掉落的笔又握住,轻声道:“我还没有抄完经文,少卿先睡吧。”
“不成,”解廷毓坚定地,“今日,我要你跟我一同……安寝。”
小庄手一抖,感觉他在耳畔气喘咻咻,便道:“我暂时不能睡,已经发了愿的,务必要抄完,再者说……”
解廷毓听到这里,泛起几丝柔情:“你是……为了我而抄这经文么?”
小庄一顿,却又淡淡继续说道:“再者说,少卿这次遇刺,宫里头也很是关心,太后跟皇上派人来问过几次,明日我想进宫一趟,好让太后跟皇帝哥哥不要格外担忧……少卿还是先睡,让我抄完了这篇。”
“皇帝哥哥”四字,一如既往地刺心。
解廷毓变色:“你要进宫?”
小庄淡淡地说:“自上回回来出宫,我便不曾入宫……也是时候好回去一趟了。”
解廷毓忽地松手,在桌上一拍:“不许去!”
小庄一怔,转头看他:“少卿……说什么?”
解廷毓凝视她:“我说不许去!”
小庄不再看他,垂眸选了新的一张纸,端详着便欲落笔:“少卿醉了,我叫人进来服侍你安歇,不如先喝一碗醒酒汤吧。”
小庄正欲扬声叫人,解廷毓道:“谁我也不用!你听到我说的了,不许去,我说不许进宫!太后如何我不知道,但对皇上而言,恐怕是巴不得我去死吧……”
小庄手中的笔一抖,没想到解廷毓竟会如此肆意,可见醉得厉害,当下便喝道:“少卿!”
解廷毓望着小庄,笑了数声,不再言语,只是走上前来,用力又把小庄抱住:“上回在宫内殿上,你就提醒我会有耳目,叫我小心言行,如今,也是一样的对么?不过,我不怕,我已经……受够了!”
解廷毓看着小庄抖动的长睫,转头看向门外,道:“只不过就算是皇上所派的暗卫,应该也不会连人家夫妻闺/房行事也要紧盯不放吧!”
小庄的脸不由泛起薄红,皱眉:“少卿,你说什么!”
解廷毓道:“莫非我说的不够清楚?还是锦懿你太过天真,竟连何为……也不知?不过无妨,是为夫的不对……为夫……补上就是了!”
小庄一颗心不由缩紧,沉声喝道:“少卿,你失态了!”
解廷毓却忽地将她拦腰抱起,小庄身子腾空,低呼出声,伸手便欲推他。
却无济于事。解廷毓抱着她,大步走到睡榻前,将人放下,顺势便压上来。
小庄来不及躲闪,便给他压了个正着,呼吸一时急/促。
解廷毓低头看她,道:“还有,锦懿,你不要再提皇上了,这没有用,就算你一直叫着他的名字,今夜,我也一定要……”
小庄睁大双眼,没想到解廷毓连这个都知道,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直接说了出来,可见他是豁出一切。
小庄屏住呼吸,抬手推向他胸前:“少卿,你喝醉了!种种醉后之言,不足为据……我叫人来打水……”
解廷毓低低笑道:“不需要别人,我只要你。”
小庄眼神之中透出几分慌乱之意,唇角微张。
解廷毓望着那蔷薇色的粉唇,往前一靠,低低又道:“莫非……你要叫暗卫进来……阻止我们行周公之礼?”
小庄眼中的慌乱多了一丝恼怒,下意识地咬唇:“少卿,你醉了,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你会后悔的。”
解廷毓望着她明澈的双眸,整个人仿佛也浸入其中,觉得自己越发醉了:“锦懿……今晚上……别再说其他的转开话题,也别想让我再无心情,我今天只想抱着你……抱着……我的夫人。”
解廷毓说罢,便低头亲落。
小庄转开头去,他的唇便印在脸颊上,娇香温暖的感觉,已叫他倾心。
室内无声,外间亦是静谧,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两人。
小庄呼吸越发地急,胸口起伏不定,解廷毓瞧见了,便复笑了两声,意义不明。
他的手指抚过小庄脸颊,解廷毓的手有些微微发凉,给小庄的感觉,就仿佛被冰块碰触一般。
小庄转开目光不去看他,仿佛这样便能更镇定一些,脑中混乱一团,找不到任何头绪。
解廷毓望着小庄微蹙的眉头,却更怜爱,低低道:“怕么?别怕……我会……好好的……”
小庄忽地说道:“我一直都没有问,少卿你这次遇刺,是因为你独自出行未带任何小厮跟贴身护卫……才叫杀手有机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