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汐颜知道柳雨抱着什么心思, 想不搭理让柳雨自己酒店去, 但看她在雨里淋了好几个小时浑身湿哒哒的冻成一团还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 真的是又可怜又好笑,终究不忍心, 淡淡地说了句:“走吧。”领着柳雨上了自己的车。
开车的是罗钜。年底了,她老鲁忙着事务所的各种琐碎杂事,便让事务所的罗钜来给她当司机。罗钜能找到地下室穿走蛊胎的衣服活着把消息带出宅子,也是本事, 人还算稳重可靠,三十多岁有家室老小,不是那种瞎整乱来的人,留在身边当司机倒也合适。
张汐颜在柳雨跟着坐进车后,递了块毛巾过去, 说:“擦擦。”她注意到柳雨身上穿的不再是几十块一套的廉价民族服饰, 而是高定套装,开的是辆崭新的豪车,挂着本地牌照,像是买了新车打算长期留在这里发展。她问:“你在昆明有住处?”柳雨车子都买了,不差再添置套房产落脚。
柳雨的眼睛亮了下, 对罗钜报上地址。她用眼角都挂着喜意, 似在询问张汐颜:你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张汐颜心说:“果然。”
车子开到小区,柳雨指挥罗钜把车子开到地下车库、停在电梯厅外。
张汐颜对柳雨说:“我不上去了, 你早点休息, 再见。”
柳雨看时间快到凌晨一点, 张汐颜似有倦色,她虽然想,但也不想太折腾张汐颜,于是说:“你等我几分钟,我有东西给你。”她下车,快步进入电梯厅。
张汐颜坐在车里等,思考起她和柳雨之间的事。
柳雨喜欢她,她之前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看来柳雨像是动了真情,她不好再是这副态度。
她不讨厌柳雨,也算不上多喜欢,说是朋友,其实也不算,或许曾经是,曾经她把柳雨当作过朋友,但柳雨没有把她当成过朋友,坑她时毫不手软。
柳雨喜欢她、帮过她,她会想柳雨过得好,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回报,但她无法对着一个卖过自己、对自己下捕兽夹、往嘴里塞臭袜子的人交心。她这辈子摔过最惨的跟斗、遭遇过的不堪,都在柳雨那。
柳雨从电梯厅出来,手上提着一个大竹框,封得很严实,味道驳杂,让她一时间都辨不出里面有什么,但能有这么杂的味道的东西,也不多,张汐颜能猜出个大概。
她推开车门,下车,问:“你去蛊山了?”
柳雨满脸佩服地看了眼张汐颜,说:“厉害,裹成这样都能让你闻出味来。”她的下巴朝竹框一点,说:“蛊山特产。”得意地看着张汐颜,脸上的表情活脱脱地写着:“我对你好吧,快谢谢我”,微侧着脸,恨不得让张汐颜上来亲她两口。
张汐颜说:“报个价,我转账给你。”
柳雨敏锐地注意到张汐颜的神情和语气都不太对,狐疑地打量眼张汐颜,问:“不高兴?”
张汐颜说:“会让你不开心。”她迟疑两秒,说:“柳雨……”
柳雨抬手捂住张汐颜的嘴,说:“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她把竹框给了张汐颜,说:“按照市场价转账给我就好。”朝张汐颜挥手,说:“拜拜。”
张汐颜定定地看着柳雨。
柳雨又笑了笑,转身往电梯厅走去,走得飞快,逃一般。
张汐颜提着竹框回到车里,她扭头看了眼竹框,对罗钜说:“回去。”取出手机,迟疑两秒,发了条信息给柳雨:“谢谢你喜欢我……”她盯着短信,想了半天,最终只写下一句:“我和你没有可能。”发送出去。
她的思绪有些乱,脑海里似有无数的想法,又似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想,且情绪有些低落和难受,她当自己太累,还有就是拒绝人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她回到家时,二嫂已经带着孩子睡了,给她留了灯。
她把竹框打开取出里面的药材。药材用一种特殊的蛊虫皮包得严严实实的,非常罕见的蛊虫皮,名叫玉皮,皮如玉脂,如果用来保存尸体,即使过去千年时光都依然栩栩如生。用来保存药材也是一样。
她要的药材,柳雨一味不少地给她凑齐了,包括生长在蛊神树上的血藤根,手臂长的一截血藤根裹在玉皮中。
血藤根是古神树的根,只有黎未能拿到,而黎未并不是好打交道好相处的人,不知柳雨用什么和黎未交换的。
张汐颜的心情有些复杂,有些担心,却又觉得自己不该担心。她知道柳雨为她做过很多付出过很多,也领情,但仅限于此。
她把药材重新打包好放进库房,打开电脑给柳雨把钱转过去,又发了条短信:“药材我清点完了,已收,谢谢。”
柳雨回了她一条消息:“晚安。”
紧跟着柳雨又发来一条短信:“这是赔礼,为捕兽夹的事。可不可以有一丝丝一点点一丢丢的原谅我?”
张汐颜没回柳雨的消息。有些事说不出口,没法说。
过去的事过去了,再提旧账没意思,但想要当作不存在也很难,摔过跤的地方,且是一再摔跤的地方,就算是傻子都能记得疼了,会告诉自己要避开。
她关机,去洗漱睡觉。
柳雨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张汐颜回短信。
她翻开张汐颜给她的《巫神玄灵经》,上面全是篆书,如果不是张汐颜告诉过她书名,她连名字都看不懂。
她已经选择了修炼蛊身,有没有这本书对她的影响并不大。她知道会让张汐颜失望,可她没有张汐颜那么结实的基础,没有传承了两千多年的家族给她提供修炼所需的一切,没有时间精力去慢慢夯实根基,修炼蛊身是她唯一的活路。
蛊性阴邪,她知道自己正走在怎样的一条路上,去蛊山的那些经历,并不是一个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