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容锦镇定道:“何出此言?”
他的态度让阙舒越发不舒服。比起无动于衷,他宁可他发怒,反驳,甚至嘲笑也好,都比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要好。“你以为我真的听不懂突厥语吗?”
何容锦心中一动,却淡定道:“哦。难道你听得懂?”
阙舒弯腰,怒意沿着深邃的眼窝,沿着浓密的睫毛,沿着专注的目光巨细无遗地展露在何容锦的面前。
两人的距离不过数寸,气息相混,不分彼此,然而心思各异,犹隔千山万水。
何容锦头正要往后仰,就被阙舒捧住,听着他一字一顿道:“就算我听不懂突厥语,但确珠两个字,我是懂的。”
何容锦一怔,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只是闪得太快,以至于根本什么都没留住。
“你果然想要回去!”阙舒从他的沉默中读出了自以为的结果。
何容锦道:“并非如此。”的确不是如此。他并未想过要回小可汗府,当初是想寻求一地的清净,只是如今那里也不再清净了。
阙舒看他说话总是说一句停一会儿,以为他正在编造谎言,心中更感恼怒,冷声道:“我正在听。”
何容锦道:“布库将军是小可汗的亲信,我与他在小可汗府里见过几面,算是旧识,因而打个招呼。”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阙舒道:“那他为何那么激动?”
何容锦叹气道:“他质问我为何要离开小可汗府。”
阙舒面色微缓,“他如何知道你离开小可汗府的?”有些事他虽然早知道了答案,却还是想从他嘴里再听一遍。
何容锦似乎不想与他纠缠,异常合作地回答道:“自然是有人告诉他的。”
“确珠?”他面色一紧。若是确珠说的,是否意味着那个人还在暗中盯着他的人?
何容锦道:“额图鲁。”
“谁?”莫怪阙舒不记得,对他而言,额图鲁实在是个太不起眼的角色。
“小可汗府昌武总管。”
“为何他如此记挂你?”一个人若是掉进醋坛里,那浑身的酸水绝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打发的。
“因为他讨厌我。”何容锦不等他开口就径自接下去道,“你现在是不是要问他为何讨厌我?”
阙舒脸上没有一丝不好意思,而是理直气壮地等着。
何容锦道:“突厥的昌武和盛文总管本来就是互相牵制的。”
阙舒道:“哦。是为了争宠?”
宠这个字让的何容锦脸色微微变了变。
阙舒道:“看来,确珠的确对你很好。”
何容锦:“……”看来阙舒不仅是掉进了醋坛子,还是一个外形很像牛角尖的醋坛子。
阙舒道:“留在我身边,我会比他对你好千倍万倍。”
被一个宠字触动的记忆如猛虎下山般咆哮而来,平静的面容终于被撕裂开一道口子,何容锦盯着他,讥嘲道:“浑魂王的好,我已经见识过了。”
阙舒面色一僵,捧着他后脑勺的手慢慢地滑落下来,低声道:“那时我还不懂如何去……”
爱。
只是这个字在满是嘲弄的目光下实在难以出口。
他狼狈地避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连原本理直气壮的立场都随着两人眼神的斗阵而跟着败下阵来,“我会守着你的。”这句话像是说给何容锦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何容锦看着他狼狈地逃出去,慢慢地松了口气。
这个人,的确变了。
好几次感觉他已经踩到了爆发的界限,却依旧忍了下去。这在当年是不可能的。
可是……
那又如何呢?
何容锦仰起头,脑仁因那段不堪回首的回忆而隐隐作痛。
休整一日,何容锦却哪里都不想去,只是躲在营帐里等。尽管亲手将纸条塞入布库的腰带里,但他心里并无十全把握。一来他与布库的交情算不上深厚,二来依照昨日的情景,那张纸条能够送到布库眼前也未可知。
他在床上躺了会儿,就听外头护卫道:“先生,有酒送至。”
何容锦恍恍惚惚地没听明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