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羽低头看着那个年轻人,总觉得毛/骨/悚/然的,这个时候就看到楼下来了两个人,一个穿着深棕色的对襟衣,黑色的头发软/软的,白/皙的皮肤很扎眼,大拇指上戴着红色的扳指,其实那里面藏着刀片。
别看少年看起来彬彬有礼又温和无害,其实还是个满心狠手辣的角色,温白羽犹记得当时在昆仑山里,邹成一一下将结成了冰晶的手臂插/进了噫风的胸口里。
邹成一的身边跟着噫风,还是那个老样子,一身黑色的风衣,总是冬天再寒冷,也是一身黑风衣,里面是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头发仔细打理过,脚上踏着锃亮锃亮的黑皮鞋,动作很谦恭,跟在邹成一后面。
温白羽低头看着他们,笑着在楼上打招呼,说:“邹成一!”
刚要进茶楼的邹成一和噫风听到了声音,都抬起头来向上看,果然看到了温白羽和万俟景侯,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
邹成一见过温白羽前三个儿子,黑羽毛是没见过的,不过黑羽毛的长相和温白羽万俟景侯非常像,乍一看像万俟景侯,侧脸又和温白羽像极了,一脸冷漠的靠窗坐着。
邹成一抬了抬手,笑着和他打招呼,然后也进了茶楼。
温白羽一喊,对面那个纸钱铺子的年轻伙计也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了温白羽。
温白羽觉得那少年望上来的眼神,就跟他手里放飞的纸人风筝一样,年轻人的眼睛很大,而且是一对桃花眼,应该是专门吸引小姑娘的眼睛,然而里面死气沉沉的,带着一股隆冬的漠然。
邹成一很快走上来了,跑堂领着他过来坐下,一共五个人,桌子只有四面,噫风就很自然的站在了邹成一身后,并没有坐下来的意思。
椅子是老北/京的条凳,其实两个人坐一边也绰绰有余,尤其邹成一是个少年人的身材,噫风也并不胖,两个人完全坐得下。
不过邹成一没让他坐,噫风就笑眯眯的站在后面。
邹成一坐下来,噫风给大家倒茶,邹成一笑着对温白羽说:“你最近很忙啊,很久都没看到你了,给你打电/话也是占线,打到你家饭馆都说你出门去了。”
温白羽干笑了一声,心想能不占线吗,估计是不在服/务区?暂时无法接通?毕竟自己可是到西周去旅游了,三千年/前啊,那时候信号还没覆盖呢。
邹成一看向旁边黑羽毛,说:“这是谁?”
温白羽很自豪的说:“我儿子。”
邹成一笑着挑了挑眉,笑着说:“你还真行,加上你现在怀着的,一共五个了?”
万俟景侯端起盖碗茶轻轻抿了一下,笑着纠正说:“六个。”
邹成一:“……”
噫风笑着说:“那恭喜二位了。”
温白羽说:“言归正传吧,你们不是说有九鼎的消息吗?”
邹成一点了点头,指了指身后,说:“他有消息。”
邹成一说着,又说:“你坐下吧。”
噫风这才和邹成一肩并肩的坐下来,说:“我确实有九鼎的消息,还是当时为了给少爷炼丹找到的消息,当时我一共找到了两个鼎的消息,其中一个就是咱们已经找到的徐州鼎,还有一个就是我之前已经和温先生说过的兖州鼎,因为徐州鼎在彭城彭祖墓里,而我恰好和这个墓还沾亲带故,所以拿到徐州鼎的概率大一些,就放弃了兖州鼎。”
说到这里,温白羽就不得不想到了噫风的真正身份,其实他只是一堆泥土罢了,后来被邹成一捏成了人形,灌入了一些灵力,才开始有了生命。
其实并非邹成一的灵力很惊人,而是造就了噫风的那些泥土,本身很惊人。
大禹时期铸造九鼎,铸青铜都需要用陶土铸模子,然后在灌上青铜水,这是铸鼎的必备程序,而噫风则是铸鼎的陶土,九鼎铸成,陶土就废弃了,但是陶土也拥有了大量的灵性,后来被埋在在彭祖墓里一起陪/葬,但是又经过了一系列的事情,因为陶土的灵性,被很多人看重,彭祖墓里的陶土一部分被人偷走,作为棺/材的封泥。
噫风就是那部分被人偷走的陶土,刨根究底的话,噫风的年龄少说也有四千岁,真正的灵力恐怕还在邹成一之上,而且无可限/量。
温白羽说:“现在的兖州鼎在哪里?”
噫风笑着说:“温先生,先别着急,这个故事就说来话长了,你听我慢慢说吧。”
噫风说话做事从来都慢吞吞的,有条不紊,温白羽只好抓了抓头发,喝了一口茶,坐着听他“讲故事”。
兖州鼎代/表的九州之一的兖州,兖州的范围定义也有争议,有人认为兖州是现在河北山东交接的地方,兖州的地形是细长条,地域并不是很大。
但是也有人认为,兖州包含了河北,和山东的一部分,连北/京也算在兖州的范围内,这些争议一直在持续着。
兖州是春秋战国之后,才被称为兖州,以前兖州做沇,是沇水的意思,沇水发源于王屋山,东流入海,划分出了兖州。
噫风说:“在三国时期,还有著名的兖州之战。”
温白羽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噫风真是不紧不慢,讲故事的功/力更加深厚了。
倒是万俟景侯和黑羽毛都很淡定,黑羽毛真是遗传了万俟景侯的性格,一直稳稳当当的坐着。
万俟景侯说:“东汉献文帝时期,有著名的黄巾起/义,青州黄巾军声势浩大,进入兖州,兖州刺史轻敌被杀,曹操觉得这是争天下的好机会,开始主持州政,与黄巾军作战,一次失利,一次获胜,三十万黄巾军投降曹操,家属就有十余众,黄巾之乱也是三国的开端。”
噫风点了点头,笑着说:“这个故事里,就包含/着咱们要找的兖州鼎。”
温白羽说:“等等,鼎呢,我怎么没听到一个跟鼎的有关的东西?”
噫风笑着说:“温先生别着急。”
温白羽觉得自己真的很着急,也就是邹成一这种镇定的性格才受得了噫风。
噫风给邹成一的茶碗里又添了茶,然后叫来跑堂的给他们的茶壶添水,顺便要了几个邹成一喜欢的点心。
邹成一脸色不好,说:“我不喜欢吃这么甜的。”
不过他说着,还是捏起一个点心吃了,噫风笑了笑,这才继续说:“东汉末年,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张宝自称地公将军,张梁自称人工将军,他们以传‘黄老’道为名,在地方农/民之间宣/传教/义,并且弄来一些符水给生病的百/姓喝,百/姓的病被治好了,信奉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多。”
温白羽说:“这么邪乎,符水真的能治好病?”
噫风耸耸肩,说:“当然也有小把戏,毕竟那时候医/疗程度很低下,兵荒马乱的年代,得病的百/姓没钱医治,多半也是心理作用。而且这些符水,其实并不是什么符/咒泡的水。”
温白羽说:“那是什么?”
噫风说:“其实是尸体泡的水。”
他一说完,邹成一正在吃点心,不由得皱了皱眉,而温白羽正怀/孕,胃里本身不舒服,当即干呕了一声,差点吐出来。
万俟景侯赶紧给温白羽顺了顺背,说:“喝口茶。”
温白羽摇头说:“算了,我怕一会儿喷/出来。”
噫风继续说:“很多道上的人都有考究,说张角的祖上前身是土夫子,张角也存留了几招盗墓的把式,他们用尸体泡出符水,当做是治病的药水。”
温白羽感叹说:“真够恶心的。”
万俟景侯说:“其实有很多古人,觉得吃尸体可以长生不老,很多官盗也是,士兵进入墓葬之后都会分食尸体。”
温白羽捂着嘴,说:“我要吐了!”
噫风说:“除了用符水给百/姓治病,张角还会炼丹,黄巾军的前身是太平道,推崇黄老之道,求长生不老,张角用这种丹药招募士兵,只要肯征兵,不只是这个士兵,这个士兵的家人,也都会分到这种长生不老的太平丹,黄巾军的数量巨大,家属也很多,多半也是这个原因。”
温白羽听了这么久,终于听到了重点……
那就是炼丹!
炼丹需要丹炉啊,古代那么多术士,老百/姓怎么知道这种丹药就能长生不老,就不是骗子呢?
关键还在丹炉上……
噫风说:“当时的张角手中有一个神器,号称太平鼎,因为黄巾军的文化水平普遍不高,他们并不知道这种太平鼎是什么东西,但是应该是个老东西,上面刻画着山水百川,非常精致,鼎上有文/字,文/字也是他们看不懂的,一共三个字,张角就说这三个字是‘太平鼎’,正好合了他的‘太平道’教/义,其实这个鼎,就是九鼎之一的兖州鼎。”
温白羽说:“那后来呢?”
噫风说:“这个鼎确实是神物,虽然当年黄巾军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但是很多土瓢把子都想要收这个鼎,在青州一带,这个鼎变得轰动一时,又因为寓意太平,所以来投军的人越来越多,变得势不可挡。”
话就说到了曹操,当年兖州刺史被杀,其实曹操并没有想要利/用兖州称霸,但是曹操的部众里有一名某称叫做陈宫,陈宫足智多谋,是最先向曹操提出设立官盗部门的谋臣之一,而且陈宫的人缘很好,结交过很多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在曹操组建官盗之时,陈宫替他网罗人才,出了不少力。
当时曹操的官盗刚刚组建成功,兖州兵荒马乱,曹操并不想迎击黄巾军,财力兵力人力都会有大量的消耗,其实曹操正等着其他人来做出头鸟。
但是这个时候陈宫告诉他,黄巾军的手上,有不世珍宝,就是张角炼丹用的太平鼎。
太平鼎就是九鼎之一的兖州鼎!
得九鼎得天下,曹操想要的并非是挟天子,而是做天子,而九鼎的出现让他做天子的名号顺理成章。
于是曹操终于下定决心攻打黄巾军,很大一种程度是为了这只太平鼎。
噫风笑着说:“曹操和黄巾军对战,第一次失礼,但是调整了作战策略,第二次大获全胜,受降三十万大军,其中黄巾军的金银财宝数不胜数,当然还有那只太平鼎。”
温白羽说:“所以太平鼎又流落到了曹操手里?”
噫风点头说:“没错,但是九鼎只出现了一只,九鼎不全,曹操的大业还是不能成功,于是曹操决定把这只太平鼎藏起来,还有那些受降的金银财宝,全都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温白羽说:“藏在哪里了?”
万俟景侯突然说:“曹操是土瓢把子。”
噫风点了点头,说:“对,曹操是当时的土瓢把子,曹操的官盗挖掘一次墓葬,可以让士兵吃饱三年。他懂得下斗,同时也懂得防盗。曹操为自己修建了七十二个疑冢,其中有一个,就是埋在太平鼎的地方……很可惜了,曹操之后并没有收集全九鼎,他手上自始至终只有这么一个鼎。”
温白羽看着噫风的眼睛都要变成星星眼了,说:“所以……曹操的这个疑冢在哪里?”
噫风面露笑容,说:“不知道。”
温白羽:“……”
温白羽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然后笑容慢慢凝固在了脸上,说:“你逗我玩吗……”
邹成一翻了个白眼,伸手拱了一下噫风,噫风笑着说:“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呢。”
温白羽:“……”
噫风向外看了看,说:“就是因为曹操的疑冢太多,所以我觉得找到兖州鼎有些困难,所以就放弃了兖州鼎,改为找徐州鼎,不过也算是有线索,而且线索近在眼前。”
温白羽狐疑的顺着噫风的目光往外看,只能看到对面那间纸钱铺子,年轻的伙计已经不放风筝了,坐在门槛上正在剪纸钱。
温白羽更加疑惑,说:“线索在哪里?”
噫风抬了抬下巴,说:“就在眼前,对面那间小铺子,铺子里的墙上挂着一张羊皮毯子,毯子的背面有一张地图。”
温白羽听他说的玄乎,说:“怎么会在这种小铺子里?”
噫风耸了耸肩,说:“多少人都在找,然而他们却不知道,那张地图以这么简单的形势,每天都展现在他们面前。”
温白羽一拍桌子,说:“还等什么,咱们过去看看。”
万俟景侯拉住他,说:“别起来这么猛,动作慢一点。”
温白羽:“……”
五个人结了账,就出了茶楼,然后直接进了对面的小铺子里。
伙计还坐在门槛上,突然看见这么多人走过来,有些狐疑的抬起头来,扫视了他们一圈,然后说:“买什么?”
温白羽一时有些语塞,他们一不买纸人,二/不买纸钱,也不想要冥币。
噫风则是笑着说:“随便看看。”
温白羽一时有些傻眼,这地方还能随便看看,以为是逛超市呢?
噫风说完这句话,万俟景侯倒是瞬间明白了,原来这个铺子并不是简单的纸钱铺子。
那伙计从门槛上站起来,掸了掸棉袄上的土,往门里走,说:“进来吧。”
温白羽更加傻眼了,还真的能随便看看?
邹成一和噫风率先走进去,然后是黑羽毛,万俟景侯拍了拍温白羽的肩膀,笑着轻声说:“行话,这里是个道上的工具铺子,卖纸钱只是打个掩护而已。”
温白羽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他们不用真的挑纸钱……
五个人都走进去,铺子太小了,满满当当的,温白羽觉得雨渭阳在潘家园的小铺子就已经够小的,但是雨老板铺子的店面其实不小,都用在后面自己居住了,这个小铺子则是从头到尾都很小。
五个人走进去就满满当当了,根本无法转身,他们走进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墙上挂着的羊皮毯子上。
那是一张不小的羊皮毯子,非常老旧,看起来更像是个羊毛毡子,厚厚的羊毛,上面全是灰土,看起来就像深灰色似的,估计上面还粘了油污,羊毛都一撮一撮的,粘黏在一起,实在太可怕了。
羊毛毯子就挂在铺子左面的墙上,几乎占了半面墙,看起来是铺子里唯一的装饰物,而且装饰的不怎么样。
伙计看到他们的目光,笑了一下,说:“不是随便看看吧?”
温白羽干笑了一声,谁让他们的目光都太迫不及待了呢……
温白羽刚要说话,伙计已经先开口了,说:“羊皮不卖。”
温白羽:“……”还真是够直接的。
伙计又开口了,说:“但是可以送给你们。”
温白羽一瞬间的心情真是大起大落,这个年轻人的口吻一百八十度大转折,实在匪夷所思。
伙计的口吻又开始转折了,说:“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温白羽说:“你说。”
伙计说他有两个条件的时候,目光是看向万俟景侯的,毕竟这五个人走进来,邹成一看起来太年轻了,温白羽束着长发,太无害了,而噫风从头到尾都规规矩矩的站在旁边,就像一个管家,黑羽毛则是站在门边,都没有往里走,肯定也不是主心骨。
而万俟景侯看起来就不一样了,他身材高大,脸色冷漠,看起来非常有派头,举手投足之间还透露着一种贵气和威严,怎么看也是主心骨。
然而万俟景侯自始至终没说话,反而是看起来温和的温白羽说了话。
伙计似乎有些惊讶,把目光从万俟景侯身上转向温白羽身上,仔细的打量了他两眼,温和的男人,第一眼看上去长相并不出彩,没有万俟景侯的惊艳感,但是越看越觉得耐看。
伙计竖/起两根手指,说:“第一,要带我一起去。”
温白羽早就料到了,毕竟地图是他的。
伙计又说:“第二,我要和他合影一张,嗯……签/名也要。”
他说着,指向万俟景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