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羽瞪着樊阴爻久久不能回神,似乎想从樊阴爻脸上看出什么,要知道如果真是一个人,那么眼前这个细胳膊细腿的江/湖/骗子,他就活了三千多年!
普通人是不可能这么长寿的,除非樊阴爻并不是普通人,可是怎么看都觉得他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江湖术士……
樊阴爻见他打量自己,也就大大方方的让人打量,背着手做出一派大师的风范,说:“怎么样,是不是久仰大名啊?我在江湖上那也是有地位的,人称樊大师,窥伺天机,那是金口玉言啊!”
温白羽:“……”
温白羽狐疑的盯着他,说:“你刚才说他‘该死的命’,是什么意思?”
樊阴爻掸了掸自己袍子上的土,说:“我没有说他是该死的命。”
樊阴爻纠正说:“‘我们’是该死的命。”
他把“我们”咬的很重,温白羽有些匪夷所思,谁会说自己是该死的命,这不是自己诅咒自己呢吗?
温白羽追问说:“那是什么意思?你说你能窥伺天机?这是天机吗?”
樊阴爻笑眯眯的搓了搓手心,说:“这个嘛……这个……”
站在一边的万俟流影看不过去了,将腰上的玉佩扔过去,通体莹白的玉佩,上面还刻着流影两个字,看起来价值连/城。
万俟流影略带鄙夷的说:“你要钱是吗,这块玉佩够你活一辈子的了,快点说。”
樊阴爻反复的看着玉佩,美滋滋的,那双狐狸的眼尾简直要飞起来了,看起来神采奕奕,将玉佩反复在手里翻着看。
他听到万俟流影的话,笑着说:“活一辈子怎么够?”
万俟流影一听他嫌钱少,顿时一口气堵上来,虽然他已经无父无母,但是却因祸得福的被襄王接到身边,襄王一直没有子嗣,万俟流影几乎被认为下一代的储君,他的地位很高,他随身携带的玉佩能换半个城池也不为过,结果樊阴爻口气倒是大。
温白羽挑了挑眉,说:“你要是再不说,就让你活不到下辈子。”
他说着,万俟流影倒是极为配合,突然一把拽住樊阴爻的衣领子,一下将人拽了起来。
樊阴爻没有他高,被他拎起来,踹着腿,说:“你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喊人了啊!”
万俟流影冷笑一声,说:“那你快点喊,免得我手拽的酸,让那些土瓢把子过来把你带走。”
樊阴爻一下蔫了,说:“好好好,你们先放我下来。”
万俟流影冷声说:“别一而再的挑战我的耐性。”
他说着,一甩手把人扔在地上,樊阴爻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又开始掸自己的衣服,说:“你们真是奇怪,不该先问问我手上的铜片是哪里来的吗?怎么一直追问那些无聊的问题。”
温白羽说:“只有在你看来是无聊的事情。”
万俟流影忍不住瞥了一眼温白羽,他一直以为温白羽是为了钱,或者地位,或者锦衣玉食才来巴结叔父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个男宠竟然还有些关心叔父?
樊阴爻笑着说:“其实是这样的……我脑子之前被摔过,有些不记得了……”
温白羽:“……”
温白羽一口血差点喷他一脸,旁边的万俟流影一步走过来,就又要抓他。
樊阴爻赶紧连滚带爬的躲开,说:“真的真的!我真的不记得了,而且既然是天机,怎么可能让我这种凡人窥伺呢,我的术数还不到家,只能窥伺这么多了。”
温白羽一脸无奈的看着他,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万俟景侯拍了拍温白羽的肩膀,对樊阴爻说:“铜片给我们,你可以走了。”
樊阴爻立刻把手背到身后掩藏起来,哪知道万俟流影已经悄无声息的跨到他的身后,一把捏住樊阴爻的手腕。
“啊!”
樊阴爻大喊了一声,疼得他冷汗直流,被万俟流影捏着手腕,铜片一下就掉下去,万俟流影伸手一抄,就把铜片捏在了手里,晃了一晃,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万俟流影几乎不笑,这性格和刚刚认识的万俟景侯一样,全都板着一张脸,而且万俟流影有一种苦大仇深的感觉,让人觉得很严肃,很威严。
他这样一笑,樊阴爻的眼睛差点晃花了,睁大了眼睛,说:“诶?你一笑起来人模狗样的啊!啊,手要断了,不要捏了,不要捏了……”
万俟流影将铜片递给万俟景侯,万俟景侯捏着铜片在手里反复看了两遍,说:“应该是这个。”
温白羽顿时有些惊喜,原来儿妾墓里的铜片竟然不是全部的,还有缺少的部分,这下太好了。
这个时候就听到有人声向他们走过来,是那些土瓢把子,估计已经地毯式的搜索到这边来了。
樊阴爻突然笑了起来,说:“铜片可以给你们,但是我有条件。”
万俟景侯挑眉说:“条件?”
樊阴爻点头说:“你们必须带上我。”
温白羽说:“你也要去找圣池?”
樊阴爻说:“当然,如果你们不带上我,我就让你们一拍两散。”
万俟流影眯着眼睛,使劲捏了一下他的手腕,说:“我最讨厌别人威胁。”
樊阴爻疼的冷汗直流,嘴里“哎呀哎呀”的喊,说:“那些土瓢把子要找的就是这个,他们为了铜片要抓我,我只要稍微发声一点,他们就过来了,到时候咱们只能一拍两散了,我倒是不要紧,最多把铜片还给他们,那你们就不同了,一个一国之君,一个王亲贵戚,和土瓢把子起了冲/突,那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吗?”
温白羽眯了眯眼睛,说:“你知道他们的身份?”
樊阴爻笑着说:“当然,我能窥伺天机的,只不过时灵时不灵。”
万俟流影说:“你觉得叫的能快过我的手?我掐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蝼蚁那么简单。”
樊阴爻笑着说:“是啊是啊,王亲都这么不讲王/法吗?”
万俟流影气的冷声喝道:“你……”
樊阴爻制止他的话,说:“哎,来了来了,我真的要喊了啊!”
万俟景侯有些无奈,说:“带他回去。”
万俟景侯都发话了,万俟流影就算手心/痒痒,也不能碾死他了,只好/恶狠狠地拽着他,说:“你小心了,以后别落在我手里。”
樊阴爻笑眯眯的说:“你以后会舍不得我的。”
万俟流影拽着樊阴爻,先从旁边走了,温白羽看着樊阴爻的背影,感叹的说:“我不知道樊老竟然这么……脱线?于先生是怎么和他达成共识的?”
万俟景侯耸了耸肩,说:“反正铜片已经有了,咱们现在回去,让唐无庸和鬼侯再看看。”
温白羽点了点头,说:“首选要先把小家伙们找回来。”
两个人回庙会把小家伙们找了回来,然后都回王宫去了。
唐无庸和鬼侯正处于胶着状态,这些铜片可不像是拼图,拼图是正正方方的,而铜片保存了这么多年,有的已经缺角了,并不完整,再加上他们并不知道手里拿到的是不完整的铜片,现在他们的思维已经走入了一个死胡同,差点憋死在里面。
幸亏这个时候万俟景侯和温白羽回来了,而且给他们带来了一个铜片。
唐无庸和鬼侯都有些惊喜,赶紧把铜片对比了一下,果然就拼上了,剩下的铜片似乎也都有解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外面安安静静的,众人聚/集在万俟景侯的书房里,看着硕/大的一张铜片地图。
樊阴爻站在旁边,笑着说:“看吧,我说没有我这个铜片,你们肯定拼不出来的。”
铜片组成的是一个立体的机/关匣子,但是现在他们拼出来的是一张/平面的地图,地图翻转起来才是机/关匣子,平面的要比立体的占地方大太多了,那些铜片密密麻麻的拼接在一起,众人都不敢呼吸了,真怕一呼吸把铜片吹飞了还要重新拼。
大家惊讶的盯着那张地图,温白羽说:“这地图只能放在地上,也拿不起来,一拿起来就散了,怎么办?”
樊阴爻干脆坐在一边,翘着腿,笑着说:“你们真笨啊,来点血啊,来点血。”
温白羽回头诧异的看着他,说:“血?”
樊阴爻点了点头,侧头去看万俟景侯,然后目光又转到慕秋身上,说:“不是你的血,是他们的血。”
因为铜片就是用万俟景侯和慕秋的龙鳞制成的,要一些龙血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万俟流影则是狐疑的站在一边,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是看那张地图上的路线,似乎是一张兵防图?
万俟流影并不是道上的人,对这些一窍不通。
万俟景侯抽/出吴刀,在手心里划了一下,旁边的慕秋也在手心里划了一下,两个人同时伸出手来,血液顺着手心流下去,“滴答……滴答……”两声,滴在那些铜片上。
突然间铜片金光一闪,几乎将昏暗的书房都打亮了,众人措手不及,全都闭起眼睛,旁边的万俟流影没见过这个场面,“唰——”的一声的拔/出佩剑来,戒备的看着那张铜片地图。
樊阴爻看他这样戒备,立刻笑了起来,说:“笑死我了,放松放松,没有事儿的。”
万俟流影狐疑的看着他,金光闪过之后,也没有发生其他事情,万俟流影这才把佩剑收了回去,冷冷的盯着樊阴爻,怕他出什么幺蛾子。
地图上闪过金光,那些铜片竟然开始重新黏连,被摔碎的裂纹重新粘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完整的青铜地图。
众人都吃惊了,惊呆的盯着那张完好如初的地图,就好像破镜重圆一样奇迹。
温白羽立刻凑过去,仔细的去看那张地图,地图上的线条非常错综复杂,似乎记录的是血月族的疆域,但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大约在西王母国还存在之前,就已经有血月族了,他们是一个上古部落,非常古老的文明。
错综复杂的线条遍布了整个铜片,那全都是血月族的足迹,还有他们的遗迹。
温白羽突然发现,有好多遗迹,他们甚至都见过,例如那些装孩子的酒坛,把刚出生的婴儿泡进去,然后让这些酒坛随着墓葬下葬,等多年之后挖开,酒坛里的婴儿泡发了,据说喝了这酒可以长生不老,甚至返老还童,青春永驻。
还有蓝色的针剂,那些让万俟景侯发疯的蓝色针剂,蓝色的针剂的确提纯于神鸦一族的冰晶骨头,但是提纯的这个工序,并不是方教授自己研发出来的,他只是得到了启发,原来在古老的几千年/前,已经有了这种简单的提纯工艺。
温白羽惊讶的看着那张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血月族引以为傲的发明创造。
温白羽只觉得有些遍体生寒,汗毛都要倒竖/起来了。
万俟景侯突然敲了敲地图,说:“在这里。”
他的手指着地图左边的一个位置,手指下面是一个圆形的标记,圆形的标记,旁边还有十二个小圆,这是圣池和十二个月亮的标记,他们要好的圣池就在这里。
温白羽有些兴/奋,说:“我来看看,这是哪里?”
樊阴爻笑着说:“已经不是襄国的地界了。”
的确如此,这地方相对于没有火车没有飞机没有汽车的年代,实在太远太远了,已经不是襄国的地界。
让温白羽没想到的是,血月族竟然把圣池建立在古蜀国的地界里。
万俟景侯轻轻敲了敲地图上的小圆圈,说:“川西高原。”
也不知道是不是幸/运的,在很多很多年/前,襄国的地界也有血月族人的活动迹象,所以襄国的地界也在地图之中,这让他们找到了坐标,很快辨认出了地图的方向。
樊阴爻说:“既然已经找到了,那就尽快出发吧,事不宜迟。”
温白羽奇怪的说:“为什么这么着急?”
樊阴爻笑眯眯的说:“你们难道不记得了,那些土瓢把子也在找啊,我这个铜片还是从他们的手里偷过来的。”
温白羽更加奇怪了,说:“那些土瓢把子也知道铜片的作用?”
樊阴爻一脸轻/松,耸肩说:“或许本身不知道,但是这中途发生了一个意外。”
温白羽说:“意外?”
樊阴爻点头说:“一个意外,一个长得和他很像的男人,在江湖上散播了一些谣言,说只要能找到铜片,就能坐拥天下,坐享长生不老。”
他说着,指向鬼侯。
大家一下就明白了,是那个镜像的无虞。
又是他在捣鬼!
樊阴爻继续说:“江湖上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沸腾了,小到各地的虾子,大到各大门派的土瓢把子,甚至……”
樊阴爻笑起来,说:“甚至还有各国的官盗,都在组/织人去哄抢铜片,你们想想看,长生不老谁不想要,坐拥天下就更别说了,咱们这一路上想来肯定也精彩的厉害。”
温白羽眯了眯眼,还以为找齐了铜片,就离成功进了一步,结果他们是离危险近了一步。
万俟景侯看了看那张地图,说:“那就这样吧,明天一早出发,现在大家先回去休息。”
他说着,其他人点了点头,鬼侯说:“我还有一些药材要准备,我先走了,明天在城门等你们。”
老蛇当然要跟着他,立刻追着鬼侯出宫去了,其他人也散了,准备收拾东西,然后睡个觉,好明天一早就发。
书房里一时间就剩下了温白羽、万俟景侯,还有万俟流影和樊阴爻。
万俟流影也没有走,迟疑了一下,说:“叔父,虽然侄/儿不知道您这是要去哪里,但是如果是危险的事情,还请带上侄/儿。”
万俟景侯看了看他,虽然他现在已经有儿子了,但是他的王/位还是要传给这个侄/子,毕竟他的儿子要跟着他回去。
万俟景侯说:“你要留下来。”
万俟流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反驳,但是他从没反驳过叔父的话,最后还是闭上嘴,点了点头,说:“那侄/儿先告退了。”
温白羽看着万俟流影退出去,挑了挑眉,说:“你侄/子还挺听话的。”
樊阴爻看着万俟流影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笑着说:“不带着他也好,他的命运就不应该搅进来。”
温白羽说:“看来你很信命?”
樊阴爻摊手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天神的寿命,也没有创/世之神的灵力,曾经不服命,但是如今也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