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友们何以如此贪杯,关键在于美酒引人。在餐桌上酒业集团总裁周晓峰,坐在我和蒋子龙中间,因他不断地向我俩举杯祝酒,致使我的酒事自律条例,被主人的盛情和美酒之醇香打乱了阵脚。我与主人连连碰杯之后,又离开座位与子龙、延滨、华栋、王刚、庆邦、王山等以酒叙情。眼看我就要重蹈与“梁大侠”的酒戏之旧辙,一件扎人眼球的事让我立刻停杯——我看见酒厂主人周晓峰,撩开衣衫向自己的小腹上在注射什么针剂。经他自白才得知他患有高血糖症,他向自己腹内注射的是平衡高血糖的胰岛素。真是想象不到,这位开创了古贝春酒业新纪元的老总,还是个性情中人;为了与我们饮个痛快,竟然不顾他体内的顽症,让我深深感动之余,索性以扣杯起立以示我的敬意。
人好!
酒好!
在大好秋日,真可谓不虚此次古贝春之行。因而在告别美丽酒乡时,我在留言簿上,写下如是对文学与美酒的感悟:
作家有情
佳酿有情
两情结合
美文诞生
写于2011年重阳节
[酒威——古今酒话之十五]
近几年我酒瘾上涨,虽未到酒池泛舟的程度,却也有了午、晚两餐必饮的嗜好。酒后蘸墨挥毫,信马由缰,百无禁忌,行文走笔时意象奔泻而出,一个昔日写小说的,居然写出了二百多行的长诗。诗人杨匡满阅后不无惊喜,将其发表于《华声报》副刊。
读自己拙作时不禁暗笑:文体何以跳槽?答曰:酒威显灵。酒是有情物,我已经多次得到它的恩宠,当然,也受过酒威的惩罚。
说起来近乎笑话。1986年我因嗜酒而写出系列小说《酒魂西行》,让两瓶“竹叶青”的酒魂,涉猎人的大千世界;笔者本无意为汾阳杏花村酒厂做文学广告,仅仅取其背景为衬,但小说发表后酒厂购买该刊五十本,并给我来函致谢,同时给我一个特批,允许我以出厂价购买该厂产品,并满足供应。怎奈,文人毕竟不是个体酒贩,否则像倒爷那般鼓捣折腾几下,我早发了。
受此恩宠,已使我未饮先醉;未曾料到,茅台文学奖评奖时,此系列小说竟也榜上有名;因而获得了和文夫、国文、谌容、叶楠等文友南下贵州茅台酒厂,和1990年年底被评为全国二十位优秀企业家之一的茅台厂厂长邹开良同志,有了交杯畅饮之机。不曾忘记,那次被文坛誉为“酒仙”的陆文夫,败走麦城,茅台酒威使其酩酊而醉。
古人有训:爱甚勿至痴,至痴必受害。绍棠嗜酒如命,瘫卧于床已儆后者;但怎奈中国好酒的魅力无穷,虽有前车之鉴却仍不缺蹈辙的来者。冬时,电视台来我家拍艺术纪录片,上午折腾了半天我已感倦意;午后又驱车奔赴昔日劳动改造过的团河农场,倦意中又增添了几分酸楚之情。当天又逢西伯利亚寒潮袭击北京,导演令我做出回首往事沧桑之状,并多次穿行于荒芜了的冬野和大墙下万木萧萧的桃林(我曾在桃林劳动过)。可叹我不是个演员坯子,演不出《渴望》中罗冈的神态;尽管导演一个劲儿地谆谆诱导,农场干部在旁边为之助兴,怕也难改自己一副木讷卑缩的形象。奈何?
当时我想,一个文人如果一专多能该有多好,像有的当过演员的文友那样,准能进入并演好不同的角色。我又想到,如果这时来壶酒更好,酒威能使自我变成非我,或许能使导演对我不太失望。
晚上,场领导设便宴招待摄制组。三杯过后,酒赋予我的灵气来了,但为时已晚。在频频举杯之际,不禁百感丛生,杯中酒溢满苦辣酸甜之情;欢饮之后,酒未尽兴时,心已然醉了。
归时,已是京城万家灯火时,我不知是摄制组的哪位,将我搀上了电梯;亦不知是家人中的谁,给我解衣上床——我烂醉如泥,人事不省。
我受到酒的恩宠,又受到酒的惩罚。酒真够公平的,这就是酒的神威。
1991年2月15日于北京
[酒魔——古今酒话之十六]
儿时,常和小伙伴藏猫儿于酒作坊的大酒缸之间,大酒缸上虽然盖有石板,仍然酒香扑鼻,小小年纪虽没有垂涎三尺,但已感到酒非凡物。年关时节,又见作坊门面贴上女酒神肖像,心中倍感稀罕:因为门神多贴五大三粗的钟馗捉鬼,而酒神则为粉面朱唇耳大鼻直的女性。年纪大了些,才听爷爷告诉我,她为禹王之女,名曰仪狄,为造酒业之鼻祖。禹王饮后,惧怕酒事误国,曾明令禁止再酿。
其实,这实属禹王杞人忧天之举。历史上亡国者非昏君即喜听谗言的无能帝王,佳酿何能兴邦丧邦?因此,酿酒是从汉朝大盛,至今不衰。之所以如此,在于佳酿具有超凡的魔力,君不见酒醉的贵妃,在舞台上痴癫娇嗔之百态,真可谓把酒魔的奇力,传神到了逼真的程度。如果饮之适量,不但能使人返璞归真,还能在假面后露出真面。特别在落雷的冬日,杯酒进腹,顿如温火烤膛,其功胜过一切灵丹妙药,真是妙不可言。因而尽管现代医学不断警示人们酒的危害,人们仍愿与酒魔联姻,去享受那一瞬间的无忧无虑、童贞般灿烂与辉煌。不是吗?
是不是酿酒业开山于女性之故?据笔者所见,凡女性中能与男性对酒当歌者,必为酒中豪圣。女作家谌容善饮,酒后无贵妃之狂癫,亦无酒疯之高声喧语;她神态安详自若,似和未饮一般。仔细观之,却也能找到酒酿魔力在她身上的挥发,平日那双和善的目光,此时如冷菊傲霜,流露出一副酒坛霸主的灼灼傲气。如果将其瞳孔中的密码,破译成文,将是下列文字:“喂!男士们,来点真格儿的,别对着酒杯相面,有种的你倒是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