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饭,傅予琛刚漱了口,听雨就来回报,说塔克克那边有急报送来,他便起身带着听雨观雪离开了。
夜已经深了,即使是在西部边陲,春风也没有了初春时候的凌冽刺骨,虽然还有点凉意,可是柔和绵软,带着迟开的桃花梨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傅予琛看着外表俊俏玉树临风,看着很是细致,当得起才子之名,其实他是一个糙汉子,从来不曾有过风花雪月的心思。
此时的他却觉得心旷神怡,走路的时候也左顾右盼了一番,打算发现吴府哪里景致优美的话,就带着徐灿灿来赏鉴一番。
听雨和观雪打着灯笼,一个走在他的前面,一个走在他的后面,为傅予琛照着路,后面跟着一队全副武装腰挂雪刀的侍卫。
刚走过客院前的甬道,拐到了朝南而去的抄手游廊上,傅予琛便发现前面月亮门后有一个影子一闪,便抬脚踢了前面的听雨一脚。
听雨其实也看到了,低声道:“扎着大红绢花,穿着玫红褙子,应是吴大姑娘身边的丫鬟翠盈。”他的眼力极好,为了王爷和王妃的安全,又特地熟悉了吴府上下人等,因此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
傅予琛见有人窥探他,手早就痒痒了,颇想把人给踹死。可他想了想,最终没有动手,放任那个叫翠盈的丫鬟跑了吴贵阳虽是他的家臣,可在吴贵阳的府上打死人,似乎也不太妥当。
想到这里,傅予琛低声吩咐观雪:“回头写一封信,夹在信报里给吴贵阳,把这件事说一说!”
观雪答了声“是”。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
吴宝音住在内院后面花园里的一栋小楼里
此时她正坐在二楼的窗前,沐浴在月光下弹琴,旁边的紫檀案上摆放着一个博山香炉,正焚着百合香,青烟袅袅而起,清淡的香气弥漫在小楼里。
吴宝音的贴身丫鬟翠滴和翠流侍立一侧,静静倾听着。
一阵上楼声的脚步声传来,很快翠盈便上了二楼,放轻了脚步,悄悄走到吴宝音身后,低声道:“禀姑娘,奴婢打听清楚了,清亲王一下午都呆在客院里没出来,后来傍晚时候出来了一会儿,又回客院用了晚饭,刚刚奴婢看到清亲王又出来了!”
吴宝音的琴声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问道:“清亲王的相貌如何?”虽然男子以身份贵重为要,可是作为一名少女,吴宝音还是想打听一下清亲王的长相。
翠盈顿时有些激动起来:“清亲王生得极为好看,丹凤眼,小白脸,眉眼很黑,嘴唇很红……对了,他是细高挑个子!”
一旁的翠滴扑哧一声笑了:“翠盈,你说的不是清亲王,是个美貌的女子!”
翠流也笑了。
翠盈顿时有些委屈:“一点都不女气,真的很好看!”
吴宝音顿时陷入沉思:清亲王果真生得这么好么?明日一定得想办法见一见……
傅予琛忙完公事回去,发现徐灿灿正歪在锦榻上,对着小炕桌上碧玉烛台拿着一本书在看。
他走过去,在徐灿灿身侧坐了下来。
徐灿灿见他过来,便吩咐朱颜:“把给我炖的花生红枣杏仁粥为王爷盛一碗过来!”这是朱颜给她炖的养颜美容粥,是按爹爹给的药膳书上的记载炖的,傅予琛也可以吃。
傅予琛接过朱颜递过来的白瓷碗,用调羹舀着开始吃了起来。吃完之后又漱了口,见徐灿灿还在看书,便随口问了一句:“看的什么书?”
徐灿灿正看得心潮澎湃,听傅予琛问,就回道:“是当今大诗人郭云之的诗集。”
又问道:“哎呀,傅予琛,郭云之怎能写出这么好的诗呢?你听听这句,‘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写的多美啊!”
见徐灿灿推崇对方,傅予琛心里有些妒忌,便瞅了一脸兴奋的徐灿灿一眼,道:“郭云之算什么,他早就是昨日黄花了,如今最好的诗人是丁光昱!”
徐灿灿:“……是明日黄花……”
傅予琛羞得耳朵都红了,脸上热辣辣的:“……我是口误!”
徐灿灿眼睛亮晶晶看着他,心里美滋滋的。在她面前,傅予琛老是像个完人一样,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把她比得生生矮了一截,如今傅予琛可被她找到把柄了吧?!
她放下书坐了起来,挤着傅予琛预备下榻,嘴里却感叹:“喔,儒将不,儒帅啊!”
傅予琛红着脸起身去了卧室,不搭理徐灿灿了。
徐灿灿这人神经大条,又喝了一碗花生红枣杏仁粥做宵夜,然后又到客院的院子里散了会儿步,等她回到明间,这才觉得事情不对傅予琛在屋里的时候一向很黏她的,此时却不见踪影。
想了想,她便去了卧室。
卧室窗前的书案旁摆着一座镶银青铜枝型灯,上面的蜡烛全都点着了,傅予琛正坐在书案后面,背对着她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瞧着身形似乎很是落寞。
见此情状,徐灿灿的心脏顿时抽了一下,难受的很,心里不由万分的内疚,便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傅予琛:“傅予琛,我是和你闹着玩的,不要生气了,原谅我吧!”
傅予琛迅速地把正在翻看的书阖上,背脊挺直,一句话都不说。
徐灿灿以为他还在生气,便把脸贴在傅予琛的脸上,一边磨蹭着,一边柔声道:“全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气你了……”
因傅予琛一直不说话,她便小意贴着,小话说着,帮傅予琛按摩起肩膀来。
傅予琛正在看梁庆贺赔礼给他的泰和帝起居注,研究当年泰和帝“摊丁入亩”失败的原因,以使自己不重蹈泰和帝的覆辙,冷不丁徐灿灿就进来道歉加按摩,他心中大爽,却故意做出仍在生气的样子来。
作为名医之女,徐灿灿因常帮爹娘按摩,所以在按摩一道上,是颇有些心得的,把傅予琛按得挺舒服。
傅予琛便低声道:“再按按头吧!”
徐灿灿从善如流,开始按摩傅予琛的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