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到张坡村时,天已经黑透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轻易找到了燕芳家。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儿子顺顺,我的小心脏狂跳不已。
燕芳说小家伙已经会喊妈妈了,他要是叫自己声妈妈,哎呀呀,那该有多好啊!自己还能找到北吗?
屋里怎么会没有亮灯呢?虽然天黑了,但睡得也真是够早的了。这么想着,我径直去拉门,我太着急了,觉得敲门都是浪费时间。
门在里面闩上了。我不得不拍门,边拍边喊:“燕芳,开门呀燕芳,是我。”
过了半天,里面窸窸窣窣有了动静。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个颤巍巍的声音传出:“谁啊?”是燕芳妈的声音。
“老妈,是我呀,我是樱桃。”四姐妹结拜后,除了燕芳,其余三人都管燕芳妈称作老妈。
咣啷啷,屋里不知是什么东西被碰翻了,紧接着是开门闩,屋门打开。借着微弱的光亮,我看清了是燕芳妈站在那儿。
“真的是你吗孩子?”燕芳妈说。
“是我呀老妈,我回来了。”
“快屋里来快屋里来。”
我走进黑漆漆的屋子。“怎么不开灯啊老妈?”我问。
“灯坏了,黑着能行。”
“燕芳呢?顺顺呢?”我急切地问,她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她俩不在家,去她小姨那儿了。”
“去那儿干嘛?”
“闺女你饿了吧,我给你下碗面条吃吧。”
“老妈您别忙活了,快告诉我,燕芳和顺顺到底去哪儿了?我现在就要见到她们。”
“现在?现在可不行,离这儿好远呢,明儿个一早我就带你去,我先给你倒碗水喝吧。”
“家里没有蜡烛吗?”
“可不敢点灯呢,就这么黑着吧,不耽误事儿的。”
“老妈你告诉我,怎么连灯都不敢点,到底出啥事儿了?”我急得跟什么似的。
“闺女你刚回来,别着急,先上炕歇歇。”
“哎呀老妈你都快急死我了,你快点告诉我吧,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拉着燕芳妈的手摇晃着说。
“燕芳没有写信告诉你吗?”
“没有呀,她在信里就说一切都挺好的啊。”
“闺女你先坐下,听老妈跟你慢慢讲……自打你被带走以后,开始时是三个闺女一起带顺顺,后来雯雯和明珠也走了,就剩下了燕芳自己。雯雯走时给顺顺留下一万块钱,可那孩子体质弱,三天两头闹病,一闹病就得去镇上的医院,打针吃药老费钱了。”
“我走时不是留给燕芳一张卡吗?”我说。
“我不知道,燕芳没提起过。”燕芳妈说,“顺顺那孩子别提有多乖呢,宁可自己难受着也不闹人,打小就那么懂事。燕芳总叨咕着,等你回来就好了,天天盼你回来呀,这下好了,这下可好了,终于把你盼回来了。”
燕芳妈说着说着就哭了。
“那为什么她俩不在家待着呢?”
“唉,还不是怪那个挨千刀的二狗子嘛!他出院后就盯上我们家了,总来闹。每次来手里都拿把菜刀,说要等你回这儿来找你算账,也要用菜刀砍你。这屋里的电灯就是他今天来砸碎的。也不知他后来是听谁说的,认定了顺顺是你儿子,总想把顺顺的小鸡鸡割下去,说要让顺顺也成为太监。燕芳害怕,半年前就抱着顺顺到她老姨家去了。”
“有半年多了?燕芳从没跟我说起过呀,信里她都是报平安来着。”
“跟你说有啥用,还不是给你添堵。我们在外面咋说也好将就,你在里面该有多难。”燕芳妈说。
“小姨家在哪儿?”
“在鱼柳镇,离这儿有一百多里路呢。”
“难道就没人管得了二狗子了?”
“唉,难弄啊,他哥现在是副县长了,后台硬着呢。燕芳也报过警,警察来了见没发生啥事也没法管。自打你把他砍伤后,他自以为是个废人,闹得更厉害了,没人敢招惹他。”
我在黑暗中将牙齿咬得咯吱响。
就那么黑灯瞎火的铺被睡下,我心里乱七八糟的。
第二天天亮,我起床,有机会看清眼前这个家了。窗户上没有几扇完整的玻璃,许多裂纹上都胡乱糊着纸条。屋里墙上的一面镜子也少了半拉,棚顶悬挂的灯泡只剩下了灯芯……
“这还不算发生啥事了吗?”我指着那些被毁坏的痕迹说,“警察眼睛瞎呀。”
“算了,咱不惹那个气了,我领你去鱼柳镇吧,好久没见顺顺,我也怪想呢。”
我跟燕芳妈一老一小出了门。我现在留着齐耳短发,脸上也不施粉黛,看上去就是个农村丫头。
在国道上等来开往鱼柳镇的大巴,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燕芳妈领着我穿街过巷,终于走进她老妹妹燕芳的小姨家。
一进门我就四下踅摸顺顺。得知情况后小姨说:“燕芳领着顺顺出摊了,来到我家不久,燕芳就在客运站附近摆了个馄饨摊,每天早出晚归。”
我问:“怎么还要带着孩子一起去?”
小姨脸上布满尴尬:“这不是我家儿子今年高考嘛,燕芳怕孩子影响她弟弟复习功课……”
没等当笑姨的啰嗦完,我拔腿就往外走,我要去找燕芳,我要去看顺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