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八,太后以陈氏一门有大功于朝廷,下旨褒奖;进封已故上柱国,辅国将军陈诚节为忠王,已故镇国将军陈诚方为嘉王;册封魏国公陈诚安为魏王。
往日处分军国大事,朝廷重臣皆得参与,而这一次的旨意却事先没有任何风声,就连左相林华和右相鲁豫非也并不知情。正当群臣当中一片哗然之际,左相林华突然以老迈不堪使用为由上了辞表,恳请致仕告老,回乡颐养天年。
面对这样的局面,正当壮年的鲁豫非着实感到头痛。当他处理完一天的公事回到家中的时候,却听得家人来报,说是好些老友故旧已经等候了大半日。这种节骨眼上,他并不想和别人商讨此事,然而,别人却堵在了家里,这着实让他进退两难。
联想到今日和林华单独面见太后时,太后隐隐约约的暗示;再想到出来的时候林华那种迟暮之叹;然后想想封王的旨意下达时,陈诚安那张紧紧绷着毫无笑意的脸……他已经觉得整个脑袋都快要炸裂了开来,偏偏这些人还不肯放过他!
他连收回了想要下轿的脚,厉声吩咐道:“走!”
“相爷,去哪里?”头前的轿夫被这句吩咐说得莫名其妙,只得转头问道,“相爷可是还没有用饭呢!”
“叫你走就走,那么多话干什么,在街上逛圈子难道你不会么?”
这么大的仪仗队在街上兜圈子?别说为首的轿夫,就连其他的人也不由面面相觑。要知道,宰相的扈从可不比寻常官员,开道的是一拨人,随扈的又是一拨人,这样浩浩荡荡一大帮子在街上招摇过市,普通老百姓会怎么看?撇开那些扈从不谈,就是那太后钦赐的八抬大轿,在京城就连不得势的亲王也不敢坐!
然而,主子有命,大家自然不敢不遵从。于是,一大批人便硬生生地在相府门口转了弯,随便找了一条大道开去。而刚刚出来报信的小厮则傻呆呆地看着远去的队伍,最后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宰相门人七品官不假,但问题是,里头还有两位尚书三位学士,全都是一等一的极品大员!自家老爷就这么走了,剩下的事情让他一个奴才怎么去回话?明说相爷带着大队扈从到街上去兜风了么?
而与此同时,崔夙也正在经历和鲁豫非同样的烦恼。她虽然不是朝廷大臣,但是,由于满京城的达官显贵都知道太后宠爱她,因此她的郡主府同样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门口的轿子已经满满当当塞满了整条巷子,后来的就连个插针的地方也找不到。
即便如此,仍然还有新来的想方设法往里边挤——左相林华请辞,右相鲁豫非去街上“兜风”了,他们不找到这里来问一个究竟,还能去哪里?总不成亲自到慈寿宫面谒太后吧?
养了十几日,十一娘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而崔夙一顿板子打发走了先前那个多嘴多舌的帐房费由,在得知十一娘会记帐之后,拨了四个可靠的丫鬟跟着她学记帐,然后便把帐房整个搬进了内院,又让十一娘兼了大半总管的差事。从总管降为管事的吴万才虽然心中颇有无奈,又认为十一娘来历不明,但见识了十一娘的几番处事之后,最终心甘情愿地交出了大权。
此时,十一娘便站在崔夙身旁低声奏报着前来求见的官员,名字官职分毫不差。而卸下了那些珠宝首饰,再洗去了满脸铅华,如今的她和那个太康院中颠倒众生的青楼行首截然不同,那种妩媚轻佻的气息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肃重和精干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