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祸九回到监室的时候, 一眼便瞧见了唐奕衡放在角落的床旁边站着的那个陌生人,料想便是之前那些人所说的杰米。那男孩身量不高, 一头淡金色的碎发, 模样五官只能算是清秀,皮肤倒是白得让人很容易联想到牛奶的色泽。德克兰里一人一套的狱服在对方身上都“缩了水”, 及踝的长裤被撕掉了一截,露着线条漂亮的小腿,上身稍显肥大的衣服在腰侧靠前的位置打了个结, 随着那人有意无意的嬉笑动作,时不时便露出一截雪白而盈盈可握的腰身。除此之外,领口往下开了两颗扣子, 本就宽大的衣衫在他身上更显得快要从肩上滑下来似的, 连胸前两点都偶尔因着那人笑盈盈地俯身的动作划过围观者的视线。
萧祸九眼底情绪全无,只剩下一片阴森森的寒凉墨色。他提脚走了过去, 离着那边没什么表情地倚墙靠坐在床上的唐奕衡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 脚下方向一转,却是到了旁边自己的床铺那儿, 看着两人的方向坐了下去。
原本有说有笑的杰米停了话音, 拧起眉来看向他。
萧祸九没搭理他, 只望着那个始终没说话也没睁眼的男人。
杰米在禁闭室就听说了自己惦记上的男人身边多了个小情儿, 原本不以为意地玩笑说自己诱了那么久都没上钩的必然是个笔直笔直的男人,没成想一出来就知道自己被打脸了——如今某两位在监狱里第一次上床的发展经过就已经搞得像是公告天下一般人尽皆知, 他再不抓紧, 汤都没自己的了。
而此时他上上下下把走过来这个长相确实完美的人打量了一遍, 更是觉着不甘心——漂亮有什么用?这阴沉寡言的样子怎么可能会是自己的对手?自己又怎么可能输给这么一个看起来没什么情/趣的人呢?
杰米盯着萧祸九的脸笑了一声,话音却是冲着唐奕衡去的:“这就是你的小男友呐?模样上确实是个美人……只可惜看起来没被调/教过似的,走路都带煞气,这模样的在床上能伺候得好嘛?”
萧祸九眉梢掀了一下,眼底划过丝冷意去,终于还是没说什么。他不觉着这样说起话都带点女孩儿的嗲气的人有什么威胁性,更不觉着唐奕衡会搭理他。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倚坐在那儿的男人虽未睁眼,却开口了。
“……他不比你。”
若不是这低沉声线熟悉到萧祸九至死也不会忘,他几乎不能相信这是唐奕衡说出来的。他睁大了眼睛去看那个仍是闭目的男人,嘴唇翕动,却没能说出什么。
似乎是这个反应让杰米被取悦了,金发的男孩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的小男友看起来可真不经逗,才说了这么两句就受不住么?你是怎么看上他的呀。”
这次唐奕衡没开口。
萧祸九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那人说一个字,他的眼睫垂下来,嘴角却牵上去,这笑容看起来浅淡,又有些难过,“我自己送上门的。”他重新抬起眼来,终于第一次正视叫作杰米的男孩,他细细地用目光描摹过那人的衣着打扮、举止动作、神态情绪,连对方眼角眉梢唇畔的弧度线条都不肯放过。直看得杰米有些毛了,笑容都不自然起来,萧祸九才收回目光,落回到阖目的男人身上,声音被放得很轻,甚至带上一丝不甚自然的柔软和嗔意,“我不比他,但我可以学的。”
听见这句话的所有旁观者都目瞪口呆地望过来,即便是杰米也情不自禁地退了半步——刚刚从坐在那儿的那个人嗓子里跑出来的声音语调,即便还有差别,却都在无限趋近于他自己的语态情绪。
……这他妈果然是个变态。
当初有幸见证过某人人格分裂似的模样的狱友们情不自禁地抹了把汗。
唐奕衡也睁开了眼,与之前不同,这一次那双深蓝色的眸子里淡定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来不及掩饰或说掩饰不住的怒意。因为他甚至在睁眼的刹那就已经坐直绷紧了身体,目光狠狠地攫住萧祸九的身影。
萧祸九似是不察,却将已经傻在那儿的杰米的语调声音学得愈发惟妙惟肖:“哥哥喜欢什么样子的,我都可以学啊,单纯一点的,成熟一点的,禁欲一点的,浪/荡一点的……哥哥知道的不是么,我在这方面不缺天赋呐。如果要调/教的话,可以哥哥亲自来么,我会很配合的。或者……”
“够了!”唐奕衡动了怒,深蓝色的眸子里好像跳动起冰冷的火焰来。
“这怎么够?”从这一句话开始,萧祸九的语气恢复了常态,随着话音他已经站起身来走到唐奕衡的床前,单膝压上床板俯身下去,盯着男人那双深蓝眸子字字咬得清晰,“哥哥不是要尽兴吗?我都不知道哥哥原来喜欢这种骚一点的,不过没关系,到什么程度上我都可以为了哥哥去学——但是!”萧祸九骤然发力将唐奕衡按到墙上,弓下/身体,线条贴合,一字一顿,“除了我之外,哥哥不能再碰别人。为了这个条件,我可以成为任何人。”
唐奕衡怔住了,连带怒气也散尽。
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睛里,藏着很多东西,多到唐奕衡要怀疑那些只是自己的错觉,只是自己太渴望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而生出的错觉。
可是不是的。这嫉妒的怒火、不甘的委屈看起来都那么真实,真实到动人。
“成为……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