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施一礼,退到了殿外,却见殿外候着的人并不是旁人而是林晋,心中一紧:“出什么事了?”
林晋微显焦意道:“婉仪娘子回去的路上遇上了沐容华,争了两句,本没什么大事,可沐容华不饶人,婉仪娘子位份上又吃亏……。”
“这样的事你怎么不直接进来禀!”我不禁生愠,他连忙作揖谢罪道:“臣想着娘娘许是跟陛下说着荷才人的事,不敢打扰才未进殿,娘娘恕罪。”
“什么事也比不上芷寒重要!”我一壁说着一壁疾步往前走着问他,“现在如何了?”
“沐容华大抵还是顾忌娘娘,没敢动婉仪娘子,可罚了婉仪娘子身边的一干宫人……婉仪娘子心善,当下就服了软,一直求着情,可沐容华就是不肯放人,臣才来禀了娘娘。”
“人在哪儿?”我问他。
“婉仪娘子和沐容华在簌渊宫门口,一干宫人已经被沐容华的人押去宫正司了。”
我脚下一顿,略作沉吟,即道:“你立刻去找怡然,先让宫正司把人放了送回簌渊宫。沐容华那儿,本宫自己去应付。”
林晋应了一声便转身疾行离开,我搭了婉然的手亦是步履愈快地往前走着。婉然薄怒道:“好嘛!得宠几天便欺到簌渊宫头上了,真拿自己当个人物!”
我冷然轻哼:“本宫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她倒还真敢留在簌渊宫门口一直和芷寒争执,我到时见到的一番场景便是她坐与步辇之上颇是威风,芷寒在旁低垂着首低低地不知说着什么。当下带起了笑意,款款上前,悠悠道:“这大热天的,容华妹妹不好好在瑜华宫歇着,来簌渊宫作什么?”睨了芷寒一眼,续道,:“莫不是和小妹聊得投缘忘乎所以了?芷寒,你也是的,怎的不请沐容华进去坐坐?”
芷寒低着头喃喃向我一福见礼:“长姐。”便不再做声,我含笑端详着沐容华,等着她开口。
沐容华待得我说完了,犹自未动地坐了一会儿,才懒意慵慵地起了身向我一福:“宁贵姬安。”礼毕,她抬起头回视着我,清凌凌地笑道,“本宫无缘和贵姬的妹妹‘聊得投缘’,倒是觉得您的妹妹太没规矩。”
“没规矩?”我扬音一笑,看着她道,“这倒奇了,容华你的规矩是在毓秀宫和她一起学的不说,还是本宫眼瞧着宫人教的。如今本宫都没看出她规矩不周,容华你倒是看出来了?”我笑容微敛,话语亦放缓了几分,“再则,容华你以为自己的规矩很周全么?本宫簌渊宫的宫人,何劳容华这个映瑶宫主位来发落了?”
她笑意不减地踱近两步:“臣妾便发落了,如何?”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终于压制不住心底地冷然,涔涔笑着蔑道:“容华妹妹,你到底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你才得宠多久,就敢四处惹是生非,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宁贵姬。”她反是笑意更深了,“本宫先前叫你一声娘娘是给你面子,如今你我同为一宫主位,你还逞什么威风?”她话中的轻蔑比我更甚,“本宫听说了,你从前不过是个奴籍的贱婢罢了,莫说跟贵女相比,和本宫这样普普通通的上家人子也没得比。”她说着轻声一笑,凝睇着我,“本宫把自己当成了什么?这话该本宫问你才对吧,你得了宠,又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她这般的无知,我几乎要发笑出声,却缓和了面色,低眉和颜道:“看来是本宫有眼无珠了,容华妹妹日后必定大富大贵——别的不说,就是这飞扬跋扈的性子,比当年的瑶妃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本宫既然虚长妹妹两岁,还是告诫妹妹一声,宫中兴衰反复多了,一朝得宠便如此目中无人,仔细它日没落时人人都来踩上一脚。芷寒,向容华娘娘告退吧。”
芷寒一怔,犹豫着道:“可长姐……那些宫人……。”
“罚我簌渊宫的宫人,她区区一个容华还没这个本事。”我笑意深深的目光从沐雨薇面上划过去,颇有挑衅意味,“容华你既然要一争,本宫陪你玩就是了。”
言罢也不再看她转身一壁踏进簌渊宫的宫门,一壁清亮道:“芷寒回宫。阖了宫门,免得让那些聒噪之人扰了本宫清净。”
宫门关上,婉然便在我诧异一叹,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无奈道:“到底谁给的她这般嚣张的资本?”
“嘁,还能是谁?她自己那张脸给的。”
婉然和芷寒俱是不解,我转身解释道:“没看出来么?莫说在今届家人子里,就是把各宫嫔妃挨个点一遍,她也是生得出挑的。宫中尚且如此,你想想她自小是如何长大的?必定人人都夸着捧着,此次又是当地官员特地挑了她献进来,估计早捧得她忘乎所以了。又一进宫就得封高位,继而便是承宠,这一路走得顺风顺水、众星捧月,但凡心思浅些再浮躁些,便容易目中无人了。”
不说有家世背景的瑶妃,当初的岳凌夏不也是如此?只不过相较这沐雨薇,岳凌夏也算是好的了。如今她敢挑衅我,明日兴许就是馨贵嫔,后天大概就轮到了韵淑仪和庄聆……然后她总会碰上不愿忍她的或是她招惹不起的,让她自食苦果。
到时候,只怕人人的反应都会如婉然那日所说的:“实在喜闻乐见啊!”
不过多时,怡然亲自带着宫正司的人送了芷寒身边的宫人回来,皆是毫发无损。她笑吟吟地向芷寒一福身:“奴婢怡然,还未来得及恭贺婉仪娘子得封呢。”
我伸手一扶她,转向芷寒介绍道:“这是怡然,也是长姐多年的姐妹了。她和婉然私底下与我都是姐妹相称,你亦可以在无旁人时叫她二人一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