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圣贤躺在床上, 收敛起身上的凌厉气势, 她本就长了一张纯良无害的面孔,气势尽敛, 流露出的只有一身孱弱。藏起爪牙的老虎,乍一看,像只温和的小猫, 而且还是只孱弱的小猫。
龚芷言是见识过席圣贤杀人时的亡命样的, 至今回想起那一夜仍心犹余悸,如今看到席圣贤这模样,只觉毛骨耸然。老虎收起爪牙麻痹敌人, 等敌人到面前时, 突然发起致命一击。魔鬼收起爪牙化作天使的面孔, 装成受伤的模样,其居心就是混入人群里捕开一张巨网把所有靠近她的人都拖进地狱。老虎的爪牙一次只能伤一人, 而魔鬼作恶从来都是以范围计算。龚芷言看穿席圣贤的算计, 她没动声色,却已盘算起自保的打算。好在, 面前的这个魔鬼还有一分善良留在人间。
聂颖对于席圣贤这模样“切”地轻哧一声,她还以为席圣贤有多有种, 上午还牛得跟什么似的,又横又拽,这会儿怎么又蔫得像只霜打的茄子了?只怕是让人收拾过吧。
那胖子听闻过席圣贤的事, 但位高权重的他对一个会点拳脚、有点盗墓本事的盗墓贼还真看不上眼。他肯亲自出面来谈, 不是因为看得起席圣贤, 是冲另外三方的势力来的。让他和席圣贤说话,他都觉得掉份儿。
那老头推了推眼镜,把席圣贤仔细地打量两眼,说:“看不出来你这么年轻。”他走近床头,先摸出一张照片,递到席圣贤的面前,和言悦色地问道:“见过这个人吗?”
席圣贤朝照片上看去,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清瘦男子,长得斯斯文文的,戴着副黑框眼睛,笑得十分爽朗。那张脸上,依稀看得出与龚芷言有几分相似处。从照片上这人的笑容气质以及眼神,她觉得这人是个心灵干净的人。她低声问道:“是龚子健?”
那老头点点头,问:“你见过他?”
席圣贤沉默两秒,低声说道:“我不能给你肯定的答复,我见的那个人已经腐烂,面目全非。”
龚芷言闻言顿时咬住嘴唇,抑制住情绪波动。
“那你有没有在他身上找到些什么?”那老头又问。
席圣贤笑了笑,说:“我没动他的尸体。”
“为什么?你发现死了人,难道不去翻他身上的东西,看看死的是什么人吗?”
“呵呵。”席圣贤轻轻笑了笑,说:“如果他是具埋在棺材里的古尸,我会去翻,对于鲜尸,我没兴趣。如果我真翻了他的尸体,得到些线索,我会原封不动地退出那地方,国家盯上的东西,我从来不动,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你能说说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吗?”那老头又问道。
席圣贤说道:“我知道你是想要路线图,可我只能告诉你,没有。那地方的磁场干扰很强,收不到外界的任何信号,指南针没用,云深雾重,连看星星辩方向都不能,进入那里就像进入个封闭的磁场空间。我想这些你们也该知道。”
“我是问你怎么进到那地方的?又是怎么离开的?”那老头说道。
“我去山里探墓,遇到暴雨,山洪暴发,我抱着大树,被山洪冲到那里的。”席圣贤话到这里,她皱皱眉头,说:“我凭着求生本能,在里面摸爬了半个多月才逃出来,九死一生。”话到这里,她沉沉地叹了口气。就是因为那次遇险,她才想到退隐结束这种生活。
“还记得出来的路吗?”那老头又问道。
席圣贤抿嘴笑了笑,问:“想让我当向导带你们进去?”她闭上眼,有些倦累地说:“进去也许就是死,我现在的情况也是死,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我们组织一支专业队进去,可以把危险度降至最低。你也可以戴罪立功,说不定还可以成为国家机关的一员为国家效力。”
“呵呵。”席圣贤轻轻笑了笑,把下巴朝那死胖子方向一挑,问:“他们答应吗?你能作主吗?‘说不定’三个字作前提的话只是句空话。即使你们想把我编进国家机关单位里,容得下我吗?中国有话古句叫做‘卸磨杀驴’,还有一个词叫‘秋后算账’。 我也不是那种仰人鼻息听人指挥过活的人。”让她把自己卖给国家从此过生不由己的生活,她还不如亡命天涯或就此了结。没有自由、在生死边缘摸爬滚打,跟人算计抗争的日子,她过得还不够吗?
那老头不温不火地说:“没有你,我们照样可以组织考查队进去,我也是看你年纪轻轻,想给你个机会。”他不想让席圣贤得寸进尺。编她进编制,那是抬举她。阶下囚,还敢嫌这嫌那挑三拣四。他对席圣贤的态度看不习惯。
席圣贤“呵呵”笑了笑,摇摇头,不作声。考查队要是进去能有收获,他也不用在这里跟她说这么多。
那胖子冷冷地开口:“你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