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繁缨过来给季泠请安,她有些倦怠地道:“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吃药也不见好,你看着哪儿的寺观香火盛,替我去奉点儿香油钱吧。”
同样的话早起伺候楚寔时,繁缨已经听过一遍了,她是个玲珑心肠,知道这是楚寔在替季泠补救,于是忙地应下。
说起香油钱自然是要给银子的,给多少、怎么给,可不是季泠吩咐一声就行的。如今她拿着对牌和钥匙,就得负责细务了,而不是当甩手掌柜。
季泠留下繁缨,也让芊眠在旁边看着,开始翻看账本。厘清楚寔的身家总共有多少,俸禄又有多少,可够敷衍每月的人情来往以及日常开销。
账本看起来枯燥难耐,而且还得对应着打算盘,才能合计出开销,这些季泠都没学过,好在繁缨懂一些,季泠边看边问,约莫也能看懂,但其中需要注意的地方还需要繁缨提点。
知府的薪俸不算高,没有其他收入的话楚寔要养这么多仆人、幕僚还有妻妾,可谓是入不敷出。季泠有些担忧地望向繁缨,“府里只有这么些收益么?”
繁缨道:“明面儿上就只有这些了。不过咱们朝的官员在地方任职还会有些其他收益,别的官员都这么做,公子也不能独立而行。”做知府的拒绝了那些不成文的灰色收益,下头的人还怎么敢收?如此大家都要喝西北风去了。因此再清廉的官员,在这些事上,比如火耗银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火耗银是把百姓所交税赋熔铸为银锭上交国库时产生的损耗,一般官府征收的火耗银会比实际的损耗大,这差额就归了官员,也不是只归某一位,而是大家统分。楚寔在成都府征收的火耗银可说是极低的了,毕竟成都府才经历了大难。
听繁缨这么一说,季泠便明白了,加上这一笔收入倒是能勉强应付府里开销了。
繁缨借着又道:“不过公子在外头的铺子有些干股,每年还会有些银子入账,但这些都是入外院的账目,至于咱们内院,每月外院会另拨一百两进来。”
所以如今季泠所管的家,收益一共三部分,每月楚寔的薪俸、还有下头的常规孝敬,以及外院的银子。而其中外院的银子还算是大头,可以想见楚寔那些所谓外头的干股想必收益颇丰的,毕竟他出手一直很大方。
至于支出,每月固定的首先是各位主子的月例,还有仆从的月银,另加上每日厨房的开销,还有每季主子们的服饰,以及仆从的新衣发放等。此外还有养马费等等,毕竟出行还得乘坐马车。
季泠想着楚寔既然要让自己生病,那她就不能在人前多露面,否则被外头的人知道了,只会道她京城来的看不起人而装病。
因此季泠将主管奴仆的权责都给了芊眠,月银都归她发放,芊眠是她身边的大丫头,如此也不算大权旁落。其余的权责季泠则让繁缨负责,一来是安繁缨的心,二来么也是宽楚寔的心。繁缨是他的知心人,季泠也要落个宽厚不妒的名声。
但油水最多的厨房却是季泠自己管着,倒不是她容不得人,只是她寄心厨艺,什么都想亲力亲为。
以前手里没权和没钱的时候,季泠也不敢多想,如今接管了内院事务,心里就忍不住想重建一个厨房。这知府后院的小厨房实在是差京城王厨娘的那小厨房太多了。
季泠尤其受不得厨房的肮脏和暗无天日,偏生这里的厨房建在拐角不说,连个窗户也没有,几口灶黑漆漆的,洗也洗不干净,地上也没铺地砖,沾点儿水就容易起泥,最要紧的是格局太小了,许多想添置的东西也放不下。
但季泠也不知道重新改建厨房得花多少银子,总得找工匠打听打听。晚上她在灯下描画图纸,芊眠却在旁边担忧得欲言又止。
“少夫人,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芊眠道,她看出季泠是要对外称病了,可是称多久却是个值得思索的问题。
季泠的手顿了顿,搁下笔道:“不知呢,你也知道我不善应酬,即便不称病出去应酬,只怕反而会坏表哥的事。”
“但……”芊眠急了,她从小在楚府长大,很清楚当家主母不能出去应酬的后果,京城的老太太和大夫人定然要责备的,日子久了说不定就会起别的心思。可这种话芊眠不好明说,换了个话头道:“先才我出门时见大公子往繁缨姐姐那边去了,少夫人心里就不着急么?”
季泠被芊眠说得脸一红,“我,我着什么急?”
不得丈夫的心,也不得舅姑的心,待老太太仙去后,季泠的处境只怕堪忧得很,芊眠忍不住越矩地说道:“少夫人,你总是要有个孩子傍身才好的。”
季泠低下头把玩手里的笔,命里没有的事儿她还是不强求了。
芊眠以为季泠是害臊,想着话都说出口了,索性全倒出来。“少夫人生得这般美貌,大公子怎会不喜欢,只是太过矜持了些,我瞧着大公子约莫中意活泼主动点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