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暮色降临,谢丹要去厨房吩咐厨娘准备晚饭。
金太太忙交代宋甜:“大姐儿,你跟着你嫂子过去,看她怎么管家理事。”
宋甜知道舅母这是担心吴氏不肯教自己管理中馈,特意让自己跟嫂嫂学习,当即脆生生“哎”了一声,跟着谢丹去了。
谢丹带着宋甜往厨房那边走,一边走一边道:“大姐儿,你就安安生生在家里住几日,我明日教你算账理事。”
宋甜轻轻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
这些她其实都会。
可是舅母和表嫂如此关心爱护,宋甜哪里会拒绝。
到了晚间,金云泽和金海洋父子俩从外面回来了。
金家人口少,又都是至亲,因此也没分男女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晚饭。
席上有谢丹娘家送来的风干鱼和风干兔,还有宋甜爱吃的各种扣碗,滋味甚佳,宋甜吃得很开心,还跟着舅母饮了两盏热桂花酒。
用罢晚饭,金云泽和金太太带着宋甜去了西厢房。
谢丹安排丫鬟奉上茶点,金海洋用铁爪子提了燃的正旺的铜火盆进来,放在屋子中间。
一家人围坐在火盆四周,烤火喝茶,聊天吃点心,甚是轻松自在。
宋甜正与谢丹商量明日去书院街逛街之事,忽听金太太咳嗽了一声,忙看了过去。
金太太见众人都看过来了,便吩咐在旁边侍候的丫鬟:“你们都下去吧!”
等三个丫鬟都离开了,金太太这才看向宋甜,温声道:“大姐儿,你的亲事你爹有没有什么主张?”
宋甜眼波流转看了一圈,发现问自己的人是舅母,可是舅舅、 表哥和表嫂都双目炯炯看着自己,显见都很关心此事,不由笑了,道:“我爹还没提呢!”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对最疼她的舅舅舅母一家,宋甜都是报喜不报忧,不给他们增添负担。
金太太伸手握住了宋甜的手,道:“实话和你说了吧,你舅舅和我担心你爹势利,选女婿时只看财势门第,不管人品;你继母又不是个好相与的,就想着帮你相看相看,从和咱家相熟的兵卫人家中选几个家世品貌都和你相衬的,让你亲自见一见,选一个好的,到时候我和你舅舅拼着和你爹撕破脸,也要为你做主。”
宋甜眼睛湿润了。
她低头用帕子拭去眼角泪水。
前世此时,舅母也是这样和她说的,可那时的她多傻啊,想着不给舅舅舅母找麻烦,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须得爹爹做主”,结果她爹就把她嫁给了黄子文,换得宛州提刑所副提刑这个职位。
这一世宋甜选择自己做自己的主。
她思索片刻,抬眼看向舅舅:“舅舅,我听说豫王府该遴选女官了,您听到消息没有?”
金云泽一听,疑惑地看向宋甜:“大姐儿,你问这个做什么?”
宋甜双目盈盈看着金云泽,等着他的回答。
金云泽看着宋甜那酷似妹妹的眉眼,心里一软,当即道:“豫王府的确要遴选女官了,不过王府情况复杂,蔡长史和蓝指挥使各有想法,王爷不置可否,因此还未颁布具体方案……不过,甜甜你的意思是——”
宋甜灿然一笑:“舅舅,我打算参加豫王府女官遴选。”
西厢房里顿时静了下来,金家四口都看向宋甜,眼中满是疑问。
宋甜的脸似被闪烁的火光笼上了一层金光,莫名的沉静美丽。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在心里梳理着跟随豫王时知道的王府运行状况。
本朝实行的是实封制,皇子被分封到各地做藩王,镇守各地。
在封地之内,藩王就是土皇帝,不但有自己的官员,还保留自己的军队。
王府官员以“掌王府之政令”的王府长史为首,王府护卫则以王府护卫指挥使为首。
其中王府指挥使麾下设有五个卫所,统率近三万士兵。
豫王府长史便是永泰帝的亲信蔡和春,王府护卫指挥使则是开国功臣蓝和的孙子蓝冠之。
王府内宅之事,由各级女官负责,如今豫王府内宅只有豫王从宫里带来的陈尚宫,早晚得遴选女官。
金云泽听了,一下子愣住了:“大姐儿,豫王府是要遴选女官,可是你——”
宋甜抬眼看着金云泽,神情严肃而认真:“舅舅,如今我爹想要利用我向上爬,只要能助他升官得实职,即使把我送到太监的府邸他也愿意;我继母想要我带着大笔嫁妆嫁回她娘家去,好贴补她的侄子吴二郎。”
“比起被他们操纵,我更愿意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
“进入王府,我可以选择一直做女官,还可以选择二十五岁时归家,起码能得到十年的自由,十年之后,谁知道我爹如何了,到时候我有钱有闲,自由自在,岂不是很好?”
若是按照前世轨迹,她十七岁时,她爹就要一命呜呼了;继母若是没能生下儿子,能不能独霸宋家产业,还真不一定呢!
金云泽和金太太面面相觑,竟都无话可说。
金海洋忽然开口道:“爹,娘,我觉得大姐儿说的有理。”
按照姑父宋志远的为人,为了向上爬,别说把亲生女儿送给权贵了,若是权贵看上了他的屁股,他也照样会乐颠颠清洗干净奉上。